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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标签: 明星同人  CP配音演员吴磊  原创男主   

三十九,公演3(3)

我是特优声:梧凤之鸣

——————排练室内

“没事儿吧?”

故泽铭刚关上门,就问顾冷。

“没事儿,就是说了两句而已。”

“真的?”

“没事的铭爷,”顾冷拍了拍故泽铭的肩膀,“说两句而已,我还没那么脆弱呢。再说,本来就是我做的不够好,我多练练,练好了就可以了。”

“好,那我们一起努力!”

“嗯!”

————————休息时间。

——休息室内————

“锦鲤,”

故泽铭待在休息室休息,顾冷独自一人在排练室。

故泽铭看见锦鲤进来了。

“嗯,怎么了泽铭哥?”

“顾冷和我刚才去导师那儿验收,他被姜sir训了,现在自己待在排练室呢,让他出来吃饭也不出来。你去劝劝他,他听你的。”

“嗯,好。”

————————————公演

“接下来有请,配音演员故泽铭,配音演员顾冷带来的《判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故泽铭故泽铭!!!!』

『顾冷!!顾冷加油!』

『铭爷!顾冷!加油!』

————————————

大大接下来是片段,可以跳过

“为什么用洗灵阵骗我?”闻时嗓音又哑又沉。

“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些东西剐不干净?”

“我身上那些是我自己该担的,跟你根本没有关系。为什么要接过去?!”

很多年以前,面前这个人曾经玩笑似的逗他,说松云山雪已经够多了,自己何苦来哉,居然还找了一尊人形的来镇宅。还说“倘若哪天你能主动起一个话头,连着说上两三句,每句不少于五个字,就准你把傀的锁链撤了。”

后来该准的、不该准的都准了,他的话依然没有变多。

没想到第一次做到,说的居然是这些。

谢问沉默了一瞬,不知是不是也想起了陈年旧话。而后他缓声道:“怎么没关系?有关系的,毕竟是我养大的。”

你养大的……

闻时很轻地阖了一下眼。

黑雾一次又一次地撞在他的傀线上,又因为傀线跟灵相牵连极深,连带着皮肤骨骼之下都在痛。

但他根本感觉不到,因为他正把另一些东西撕给最在意的那个人看……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在用洗灵阵。”

他面无表情,也无血色,像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不相干的事。但他绷直的肩颈、捏紧的指关节以及发红的眼尾,都在表露着暗藏的狼狈。

他个子高挑站得笔直,像一柄寒剑,刃口却向着自己:“你在阵的另一边你一定知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干脆把我赶下山?”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如果不是他一次又一次把自己身上的负累剐给面前这个人……

对方是不是不至于走到被封印的这一步?不至于在无数后人“不得好死”“不能往生”的评判中沉沦一千年。

是不是依然那样光风霁月、不染尘埃,仿佛在光阴间隙里穿山而过的仙客。

就像尸山血海前的那场初见。

“你应该把我赶下山,别问死活。”

闻时缠着傀线的手指绷到关节发白,他沉默两秒,又道:“或者索性当初别带我上山。”

谢问忽然转头咳嗽起来,转回来的时候,手指虚握着拳还抵在鼻尖。

那些黑雾越积越多、越攒越盛,已经远不是原来的规模了。它们撞在闻时的傀线上,一次两次可以挡,三次四次也能拦。

可次数多了,必然会有疏漏。

那些疏漏的便如浩瀚海潮一般,尽数被谢问敛纳进躯壳里。

闻时脸色骤变,急忙再加傀线,一刻不停地往他身上缠裹。

可不知为什么,这次那些黑雾没有被傀线阻拦下来,而是直接穿过傀线交织的网,源源不断地涌向谢问。

闻时从没有这样用过傀术。

他几乎是古今最强的傀师,有着最稳的一双手。但当他放线出去的时候,指尖甚至是颤着的。

几次阻拦都不见成效,那些之前还正常的黑雾,此时变得犹如水中捞月,像一场虚影。

“怎么回事?!”闻时问道。

卜宁呢?

他进来之前明明提醒过卜宁,让对方立马停掉这个洗灵阵,为什么到现在,这个阵还在运转,并且越来越怪!

就在这时,卜宁的声音穿过黑雾传了进来,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没被鬼哭遮盖,清晰地落在闻时耳中。

他说:“这个阵我停不了,所有投过去的阵石都在半途碎成粉了!”

如果卜宁布下的阵连他自己都控不了,那就只有一种情况。

闻时乍然抬头,死死盯着黑暗中谢问的脸,眼底的那抹红色更重了:“你动这里的阵了?!”

你算好的。

你算好了要来这里,算好了要把这满池黑雾引到自己身上来。

他忽然想起进阵前谢问摆弄过的圆石和枯枝……

曾经的他们都知道,这个人只需要借用一花一石,就能改掉少年卜宁辛辛苦苦布了几天的阵。

可因为之后太多年没再见过,他还是大意了。

就在他反应过来的刹那,无数细丝一般的东西缠上了身。

他茫然低头,发现那居然是自己的傀线,只是在另一个人的操控下,反向包裹住了他。

他看见谢问手指勾着他的傀线,温声说:“让你进来,是知道你会乱想,总要让你问几句,我也总要跟你说明白。封印那件事跟你无关,我就算替你接了所有,也不至于控不住它们。以后……”

说到这里时,谢问忽然顿了一下。

这个停顿让闻时心下一空,接着他听见对方说:“以后别再说那些让自己难过的话了。”

闻时看见谢问抬起手,似乎想要再抹一下他的眼尾。

但到了半途便落了下去,只是拇指轻碰了一下他的唇角。

“听话。”

他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推到了黑雾之外。为什么要说“以后”?

为什么好好的突然会说到“以后”?

闻时在遮天盖日的空茫中忽然意识到……

这个人要走。

这个把他从尸山血海带出来,教会他所有,又送他入人间的人想要走了。

就在不久之前,刚踏上松云山道的时候他还想过,他宁愿走在这个人身后,不用更近一步,保持着落后一步台阶的距离。只要对方不回头,他就可以一直看着那道背影,走上很久很久……

走一辈子。

原来到最后,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以对方如今的状况,这个洗灵阵继续运转下去,可能会死,会消散于这个尘世间,从此再无牵连、再无瓜葛、再无音讯……

不论他走几次无相门,等多少个轮回,都不会再找到这个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闻时已经转身踏出了石台。

身后传来卜宁惶然的惊斥:“师弟你疯了!”

早就疯了。

闻时心想。

从19岁那年的一场惊梦开始,从一次又一次跨进洗灵阵开始,他已经疯了不知多少年。

洗灵阵布在清心湖里,江海一般的黑雾源源不断地从那个面目全非的地方抽离。闻时跳下去的时候,卜宁试图改阵的圆石划过几道弧线,落在他身前一些。

但它们下一秒就在空中就被打成了齑粉,烟消云散。

四只巨型傀在那个瞬间同时暴起,直穿黑雾,试图破雾而行,给主人开道。但这里的黑雾跟普通笼里的黑雾全然不同,即便是它们也承受不住。

几乎是眨眼的工夫,身上便出现了侵蚀的痕迹,像点了火的黄表纸,在火星翕张之下,从边缘烧至中心。

傀可以不知苦痛,不顾死生。

但它们跟傀师灵神相连,所承受的那些,都会尽数反馈到闻时身上。

闻时却仿佛无知无觉。

他的手已经穿进了雾里,直冲洗灵阵的阵石而去。每进一寸,那种灼烧和侵蚀的痛苦就更重几分。

就像有人拿着磨石刀,竭尽全力地磨着他的皮肉和骨骼。

但有什么呢?

大不了就是挫骨扬灰。

他左手前端的皮肉已然被黑雾蚀尽,露出指骨,而他依然没打算停。

他耳膜里尽是风声,眼里只有阵石。

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声清啸,直穿长空和迷雾,闪电般劈入重重怨煞,像带着光影的刀剑。

那道金光从闻时眼前晃过的时候,他心下一紧。

那是金翅大鹏鸟。

金翅大鹏巨大如山的身影流泻着光,在黑雾磨扫之下,羽翅边缘也燃起了火星,迅速朝中心侵蚀。

它带着满身流火,翅影横斜,从底下挡住闻时。

与此同时,数道傀线从后面直穿过来,瞬间缠住了闻时的身体。

他感觉一股不容抵抗的强劲力道裹了上来,如山如海,在金翅大鹏振翅掀起的震动和狂风助力下,将他拉离清心湖。

他被稳妥地放回石台,身上是纠葛交错的线,缠得并不紧,仿佛轻轻一掸就能扫落一地,但他偏偏动弹不得。

傀线的另一端在那团黑龙般涌动的雾里,在谢问手上。

除了当年手把手纠正一些错误之外,这是闻时第一次看到他用傀线。

对傀师而言,线其实是一种辅助,加深他们对傀或是其他东西的操控力。灵神越强大、心越定的傀师对线的依赖越小。

所以闻时用线很随意,没那么多讲究。

所以……山巅的那个人甚至连线都不用。

曾经闻时很认真地问他:“哪种情况下你才需要傀线?”

对方想了想,笑说:“难说,不过……倘若哪天你看见我缠上傀线了,记得跑远点,或者躲到背后去。”

闻时冷声应了一句“我不躲”,又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躲?”

对方说:“那应该是个大麻烦。”

……

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一天,他真的没有躲,也躲不开。

傀线相系之下,灵神是通的,所以很多傀可以知晓傀师的喜怒哀乐,见傀师所见、感傀师所感,只是傀本身并不太懂。

闻时不是真的傀,他可以懂。

但谢问也不是普通傀师,他可以封闭这些,不让人窥探到一分一毫。

所以闻时只能在傀线捆束之下,看到对方黑雾之下的身影,那是跟灵相相合的模样。他穿着白衣红袍、面容苍白近乎有些透,半边脸是流动的梵文,一直延续到心口,手腕上是垂坠的珠串和鸟羽。

因为这些,他浓重的病气里几乎带了几分魑魅魍魉的感觉,半鬼半仙。

闻时被傀线绑得一动不能动。

他用尽了各种办法,也没能让这些傀线松开半分,仿佛对方全部灵神都灌注到了这几根傀线上,用来制着他。

他像濒临枯荒却笔直向天的冷松一样站着,垂在身侧的左手全是血,那些殷红缠绕着森白指骨向下流淌,在地上积成了一洼。

但他却好像忘了这只手的存在。

他动了动干燥苍白的嘴唇,喉结滑了一下:“到头来,我是那个大麻烦。”

他的嗓子干得像灼烧过,声音哽在喉咙底,这句话几乎没能完整地说出来。但因为傀线相系,就算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对方也能听见。

那个人目光落在他垂着的指骨上,眉心紧皱着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轻握一下。

但闻时想把手背到身后。

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他竭尽全力也没能做到。

接着他便感觉有温凉的东西触碰着他的手背,动作轻柔到让人难过。

闻时闭上眼,紧抿着的嘴唇颤了几下。

“尘不到。”他哑声叫了对方的名字,“你把线松开。”

“……不行。”对方的嗓音还是温沉如水,又不容置喙。

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不像以往那样咳几声便歇,而是长久地闷闷地咳。那声音明明很低,但每一下都像刀,摁着闻时,一寸一寸钉进他的心脏里。

闻时睁开眼,目光一转不转地盯着那个人,眸子里几乎要淌下血来。他露出指骨的手极轻地抖着,不知是疯到了极点,还是疼到了极点。

然后他近乎执拗地说了一句,“我已经要碰到阵石了。”

“只差一点。”

他只差一点就可以碰到那些阵石了。

只差一点,他就可以把阵停下来了。

为什么要拦?!

对方咳了很久才抬眸,手指还是抵着鼻尖。但闻时已经看到他雪白领口上殷红的血了……

那一刻,整个松云山巅雷电齐至。

那四只巨傀拖着残躯,近乎疯了一般,金翅大鹏掀起的风都不足以挡住他们。

到处都震动不息,在焦灼的对抗下,砂石漫天、百树伏地。

张岚他们躲闪不及,差点在风里瞎了眼睛。而他们转过头,只看到闻时唇角、指尖都滴下血来。

连尘不到的傀线都差点制不住他。

片,他可能已经强行冲开了。

“你把我松开!”闻时的声音散在风里。

对方还是隔着黑雾和长长的傀线,垂眸看着他,看了很久。

洗灵阵依然尽职尽责地运转着,汹涌的黑雾也依然在往那里灌注。闻时眼睁睁看着那个人越来越苍白、越来越透。

雪白的里衣里慢慢洇出血来,又和红色的外袍融为一体,到最后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血还是艳色的外袍。

他还是那样站着,只是脚下已经血色蜿蜒。

“尘不到!”闻时又叫了一声。

对方依然不应。

“谢问……”闻时两眼通红,执拗地看着他,声音却因为喑哑更闷了。

对方终于在剧烈咳嗽的间隙,拇指关节抹了一下唇边的血。

他似乎想说什么,闻时却抢先开了口。

“我现在很饿。”闻时说,“可以把这些全部清理掉。”

说完,他又补了一句:“你见过的。”

谢问的眸光忽然变得温缓下来,也许是隔着一段距离的缘故,近乎给人一种含着爱意的错觉。

可能是一点怜惜吧,就像他对红尘万物抱有的那些一样。

没等闻时看清他的目光,他便开口道:“这些跟你之前尝过的不一样,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那你呢?”闻时咽了一下,咽到了满口血味。他哑声问:“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谢问却说:“我不同。”

闻时僵立着:“哪里不同?”

谢问袍摆边缘淋漓地滴着血,而他只是看着闻时,过了很久才温声道:“我已经不在了。”

闻时脑中一片空白,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你……什么?”

但他身体已经先一步冷了下来,像被人兜头泼下一桶冰刀。

“我已经不在了。”谢问缓声道。

他本不打算说这些……

从来没有打算过,也舍不得说。

但有人太执拗了,执拗到他不说点什么,对方可能永远都放不下。

他就连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都是温缓的,却听得闻时如蒙刀割。

不是那种干脆利落的砍切,而是锈钝的、一下一下地生拉着,每一下都剐在心脏深处,剐出淋漓的血肉来。

“不可能。”闻时低声说。

谢问垂眸看着自己心口处的梵文以及手腕上的珠串:“这些你之前看不出来,现在多少应该能明白——”

闻时艰涩地说:“我不信。”

“那个封印阵,比这边要大得多,也厉害得多。我早就应该不在了。”谢问说。

“那你现在是什么?!”闻时问。

“傀。”谢问说出了那个字。

闻时从没觉得这个字能让人这样仓惶惊心,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下,砸得他几乎站不住。

“很久以前……”浓郁的病气将谢问包裹起来,他苍白孑然,满身血迹,像个遗世独立又即将烟消云散的仙人。他又咳了一阵,哑声说:“久到还没带你上山的时候,我刚入这条道的时候……有一次机缘巧合,看见千年之后还有祸缘,还有由我牵连出的一些麻烦,所以……”

他半边脸上的梵文像水一样,流转得越来越快,几乎要在心脏那里崩开裂口。

“所以我留了这么一个傀,留了个后手,借这具躯壳来处理一些事。”谢问说。

“哪些事。”闻时近乎机械地问道。

“我身上那些东西,被人引了一些出来,流往四处成了笼涡,太多本不该成笼的人受了影响,陷在囹圄里不得解脱……”

“还有这里……钟思和庄冶,他们变成这样是由我而起,我这个做师父的,也理应来扫个尾,收拾残局。”

“还有……”

他说完这两个字,又开始咳嗽起来。

而后,便再没有接话下去。

他只是在最后的最后,沉缓沙哑地说:“傀的存在都依赖灵神,我本来就不该在了,只是一些残余而已,撑不了多久。”

他花了两年时间,走遍尘世,在各处笼涡附近摆下阵石。他已经解不了笼了,只能靠阵把那些东西引回它们本该呆着的地方,就像此时此刻一样。

这些黑雾看似全涌进了这具躯壳里,其实是经过躯壳,回到了封印之地。他可以用灵相将它们锁在那里,再亲自带它们归于沉寂。

其实闻时说的话并不全对,这些东西并不是真的不能凭空消散,只是要付出一些安抚的代价而已。

他活得够久了。

其实一千年前,在被封印的那一刻,他就该跟这些东西一起烟消云散、尘归尘、土归土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连封印之地都不知所踪了……他却流连至今。

也是时候了。

……

洗灵阵忽然运转得越来越快,黑雾以翻山倒海之势奔涌而来。金翅大鹏清啸一声,跟着没入黑雾里。

清心湖依稀露出了干涸的底……

草木荒芜、枯枝盘结。

在那纠缠如网的枯枝之下,两抹惨白如纸的灵相静静地沉睡在那里。

那几乎是同一时间发生的事——

钟思和庄冶露出来的刹那,洗灵阵在巨大的风涡中悄然停转。

谢问纳下最后的黑雾,所站之处花草迅速枯竭卷缩起来,眨眼之间,百木尽枯。

金翅大鹏在他身后拢了翅,像个陪到最后的忠仆。

他手里依然牵拽着傀线,只是那股强劲到不可抵抗的力道已经散掉了。禁制一松,闻时便跪了地。

他明明没有那么多伤,却痛到钻心。

所有血液流转的地方,每一节根骨、每一寸皮肉,都陷在无法消抵也无法缓解的剧痛中。

曾经有人教过他,说判官是一门苦差,要见很多场苦事。久了就知道,大多都是因为不忍别离。等明白这个,就算是入红尘了。

他送过不知多少人,见过不知多少场别离。

临到自己身上,才知道原来不忍别离这么疼……

可那人还是说错了。

他其实早就入红尘了。

只是送他的那个人,自己站在红尘之外而已……

闻时攥紧了手指,左手的森然白骨在地面划下满是血泥的沟壑。他强撑着直起身,想要朝那个人走过去,却发现周围变了一番模样。

山还是松云山,石台还是那处石台,但旁边多了意料之外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

不同场景下的他自己。

闻时带着淋漓的血,怔然站在熟悉又陌生的情境之中,空茫地看向那些身影。

过了很久,直到手指被什么东西牵着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了身上交错纠缠的傀线,来自于那个红尘外的人。

他忽然明白这些身影是怎么回事了。

傀线相系之下,灵神相通。

那个人虚弱至极,再也封闭不了这些牵连。所以,他看到了谢问眼里的世界……

那是足以让人分不清真假的幻象。

————————————————

这一看,差点再也走不了。

……

但终究还是要走的,这个结果千年之前就已经定下了。时间只有这么多,徒增一些不必要的回忆实在害人不浅。

该做的事做完了,闻时散落世间的灵相也都找来了。洗灵阵帮他把清心湖里的东西全都纳入体内,也包含那点遗失的灵相。

他只要从瀚海般的尘缘里理出闻时的那一块,渡过去,就算一场了结。

往后,就再见不到了。

纳二了万倾黑雾,灵神越来越弱,这具身体也越来越撑不住。谢问手腕间的细绳蓦地断了,珠串滚落一地。

他身上流转的梵文也开始震颤不息,从心口处淌出几滴血来。

傀的要害就在这里,一旦受损,就会开始枯化。

金翅大鹏鸣叫了一声,身体流出火来,从羽翅边缘往里蔓延,火扫过的地方皱缩起来,像枯败的朽木。

谢问也在承受这个过程,从左手指尖开始,一路蔓延到手臂和肩膀……

只是白衣红袍宽大及地,帮他遮挡了一些。

但他就像无知无觉一般,依然阖着眸子,从浩如烟海的尘缘里,翻找着闻时的那一块。

即便在这种时候,即便半身枯萎、唇间满是血味,他依然是站着的,他甚至不忘给自己套了一重障眼的幻境,把其他所有人阻隔在外,免得他们看见这些,再被吓到。

他就像一株茕茕孑立的树,从华盖如云到形销骨立。

枯朽的痕迹已经快到脖颈。

谢问终于翻找到了黑雾中掩藏的灵相,却发现跟他想象的不同……

他放出去的傀在世间转了多日,有闻时灵相痕迹的地方总共只有两处,一处在三米店,一处就在这里。

三米店那里是碎片,这里怎么也该是灵相的大半。

可如今,他翻找到的东西,却依然还是碎片。

剩下的那些呢?

谢问怔了一瞬,眉心紧锁,终于有了几分焦灼的痕迹。

他重新阖眸,在黑雾里继续翻找着。

他能感觉到封印大阵里的本体灵神正因为不断传导过去的黑雾,慢慢微弱,像即将被闷熄的烛。

而他也越来越僵硬,只差一点,就会彻底化作朽木。

他试图把闻时拉二来,先把找到的碎片渡过去。却听见已然枯朽的金翅大鹏忽然又发出了一声嘶鸣,翅膀边缘重新流闪过一道金光。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已经没过脖颈的枯朽痕迹,居然从下颔慢慢褪了下去,褪到肩颈处又悄然停止。

如此反复了好几回。

那种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滋味并不好受,如同被人反复勒锁住咽喉,百火灼心。

但谢问却并没有注意到这种痛苦。

他孤拔地站在那里,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茫怔愣之中。

因为他知道这种异常的生生死死是怎么回事——

这是一种拉锯,每当他灵神要灭,就有另一样东西护住它、延续它,强留它于世间。

或许不止这一个瞬间,也不止一天两天……

而是强留了他一千多年。

意识到的那个瞬间,谢问近乎匆忙地勾了躯壳里藏裹的那点灵相碎片,试着探了二去。

他本意是想试试这块灵相碎片,能不能跟封印大阵那边产生联系。没想到探二去的瞬间,他便听到了万鬼齐哭声,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那是他被封印的那一天。

依然是八百里荒野,魑魅魍魉丛绕伴生。

但这不是他记忆里的画面,而是闻时的……

他不小心在那抹灵相碎片里看到了闻时的记忆,于是知道了他从未知晓的那些事——

他看到自己设了一道障眼的幻境,骗得闻时朝阵外破开一条路,跌跌撞撞朝出口走去。

他听到自己对闻时说:别回头……

闻时,别回头……我看着你走。

万般尘缘在那一刻形成了铺天盖地的风涡,朝他涌聚而去,与他一起慢慢湮二尘埃里。

他以为这就是终结……

直到今天,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

在他五感全失灵神俱散,拖拽包裹着所有黑雾将入六尺黄土的时候,他一心以为已经出阵的那个人,他临到走前也放不下的那个人,在黑雾狂袭的风里攥着那支障眼的白梅枝歇斯底里。

他看见闻时满身血污、满眼通红地站起身,甩出一只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傀,代替自己出了阵口引开注意,然后十指向内,两手缠满的傀线直窜出来,根根都冲着自己。

他看见闻时低着头,极致安静又极致疯狂地把傀线一根一根钉二自己的身体,一根一根像钩子一样钩住灵相。

下一秒,万力齐发。

都说,当世人突缝大病大灾或是寿数终结的时候,灵相不稳,那些者深重的怨煞挂碍就会反客为主,形成一个笼。

如果恰巧有其他生灵在四周,很容易被一起拢二去。

谢问此生入过无数笼也解过无数笼,送过数不清的人、也见过数不清的灵相。

这次他第一次,看到有人生剥灵相,落地成笼,把他和封印大阵一起包了二去。

世人常说,有些笼怨煞深重,甚至可以在世间留上十年、百年。

如果再重一点,会不会也能留得再久一点?

而那些灵相碎片,就是在剥下的瞬间被打散开来,随着那些遗漏的黑雾流往人世间……

从此流连辗转了一千多年。

一千年……

光是渡灵都痛不欲生,剥离灵相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谢问根本不敢去想……

明明这个人,连一点血他都舍不得对方流。

他连一点血都舍不得对方流,却是这样一番结果。

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心魔幻象中的人笑了一下,哑着嗓子闷声地说:“看,我也骗了你一回。”

谢问仰起头,过了许久才睁开。

从回忆里脱开的那一刻,闻时紧紧攥着满是血的傀线闯过障眼幻境,跌撞着走二来。

他还是只能看到谢问所看到的东西,除了谢问自己。

所以他像一个失明的人,目光四处转看着,茫然不知焦点。

谢问喉结动了一下,忽然伸手抓住他。

闻时愣了一下,立刻反抓回来。

他抓得极其用力,仿佛要刻二骨血里。在找到人的瞬间,他像是终于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他垂着头,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动着嘴唇。

谢问跟着半跪下去,偏头去听。

他听见闻时低哑又固执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已经想起来了,你走不掉了。”

谢问心疼得一塌糊涂。

“你走不掉了。”闻时说。

谢问眨了一下眼睛,哑声应了一句:“嗯,走不掉了。”

从一千年前,他所不知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纠葛在一起,一个不死一个便不会休,再也走不掉了。

谢问抵着闻时的下巴,让他把头抬一些起来,低声道:“你还有灵相碎片在我这,我渡给你。”

说这话的时候,谢问松掉了闻时身上的傀线。

那些细长的棉线混杂着狼藉的血迹,红白交错着,垂落满地。

渡灵需要以血来喂。

谢问身上朽木的痕迹尚未消退,依然是半身枯萎,手指像瘦长森白的荒骨,根本挤不出血来。

他在身上挑挑拣拣,居然没能找到一块能划出干净血滴的地方。

他叹息似的苦笑了一下,枯骨般的手指很轻地拨了一下闻时苍白无生气的唇。他垂眸静静地看了片刻,然后咬了舌尖,侧头探了过去……

这天跟封印大阵落下的那日一样……

阵中幻境重重,荒草遍地。八百里血海蜿蜒、朽木丛生。

他跪坐其间,吻了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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