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没有区别的结果

“咚！”

一拳重重地锤在了黑色的桌上，闷闷地重击几乎要将桌子锤裂，而一向狂妄自大的贝吉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看向座椅上的黑袍人。

“大哥……”

又是巨大的一声，让贝吉止住了自己想要继续求饶的心。

深色的密闭房间里，只有办公桌上一盏昏暗的灯光能提供些许的光亮，但在这压抑的房间里，却并没有属于光芒的温暖感，那一抹光旁边的人，都让那黄光染上了冷意。

黑色的帽蓬挡住了那人的脸，只能根据声音来判断是名年纪不大的男子，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让贝吉如今抖得像个筛子。

“……我记得我说过好几次。”

低沉的声音在帽檐下传来，压迫感剧增：

“不要让别人注意到那里……不要打扰他的工作。”

“是是……是的。”贝吉害怕到牙齿都在打颤，咬着牙回复道。

“那你做了什么呢？”

座位上的男子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招惹了那里的护林员？差点发现那里？最后还是让他解决的？”

猛然间，男子突然靠近贝吉，张开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对方的肩膀，那力气几乎想将贝吉撕烂一般。

“不，不！不是这……”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男子松开贝吉的肩膀，语气平淡，但让贝吉听来就如同恶魔的低语，“不要让凉月离开他该待的地方。”

“……是，是！”

贝吉噗通一声摊在地上，对方没有再多给他一个眼神，而是坐回自己的椅子上。

“那个护林员解决掉了？”

“解决了，确定死了之后扔到悬崖底下去了；我也找人替上去了。”

那人听完后发了个嗯字，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言：

“你跟着青一去跟进M1计划。”

贝吉刚想张口说胡啊，他却继续道：

“跟着青一做事，别闹出乱子。”

贝吉一听便知道是什么意思，愤懑之余恶狠狠地咬咬牙，但面对着压迫感满值的“大哥”，他也只能咽下这气：“是。”

黑衣人听后无言地坐回到位置上，贝吉明白这是对方耐心耗尽后的驱赶之意，连忙起身退出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

门合上咔哒声，让黑衣人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轻点着一份报告，那叠报告的左上角则是显眼的N的黑色大字。

该结束了……

……

“好的前辈……我们会注意的。”

萤熙扣下一位故人的电话，再看向桌上的计划报告，眉间又染上了愁绪；而女子脸上的愁容也引起了身旁人的注意。

“萤熙小姐？”

“嗯？”

萤熙抬眼之际，便见曜日看着自己，平时不带什么情绪的精致眉眼如今却对眼前人有些担忧。

可见女子转过视线，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嘴唇微动，似乎想将话语全部抿回肚子里。

“……曜日，说吧。”

了解曜日性格的萤熙让对方有话直说，毕竟她感觉自己再不开口，对方大概又要用另一个理由来搪塞自己了。

“失礼了……”曜日低了下头，深褐色的刘海发梢轻落在眼睑上，“请问，刚刚给您打电话的前辈是……？”

其实不怪曜日有些好奇和惊讶，他与萤熙相识良久，对她称呼别人的习惯自然也是一清二楚：首先能担得起她的前辈身份的人，她往往不会叫前辈，通常是职务或者礼貌的姓氏称呼，他也是第一次听她用这样放松的语气和一位“前辈”交流。

“你说这件事情啊……”萤熙听完塌下了肩膀，语气平和了许多，“其实你肯定也知道她：十岁便成为华丽天王，她如今也是联盟重要的职务人员……”

曜日闻言一惊，光是十岁便能成为华丽天王这一点，就已经刷下去了不知道多少人，再加上又是联盟的公职人员，他的脑里自然地显现那个人的名字……

“您说的是……”

“月满前辈。”

萤熙托腮道，她知道曜日不知道如何称呼对方，便道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提醒的事情……”

曜日的话让萤熙的眼睛里抹上一层暗沉，手指勾起了自己的金色长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过往；而曜日自知说多了话，一时也沉默下来。

“……”萤熙沉默着，左手轻敲着计划报告上的地点名称，一字一顿道，“落、霜、山、林。”

落霜山林？那不是之前六人小队消失的地点么……还是白景她们要去的地方？

萤熙看出曜日在想什么，肯定道：

“就像是你想的那样，如果月满前辈都开口了，落霜山林可能就不只是不简单的问题了……”

“您想怎么做？”曜日知道萤熙已然有了主意。

“呼……”

萤熙起身，打开一个电话本，在自己的座机电话上开始输入号码，曜日自知不是自己该听的内容，便退了出去。

“喂？”

“……嗯。”

对方经过变音的机器音色十分生硬，但至少听到了对方的声音，萤熙长舒一口气。

“我还以为……你不会接电话。”毕竟光晞和暗漩的关系是如此的敏感。

盲乐很明显叹了口气，叹息声引起了身边酷豹的注意，酷豹灵活地从一边跳过来，轻轻地蹭着自己眼盲的主人，似乎是在担心自己眼盲的主人

“我没事。”

盲乐将电话微微离得远了一些，抬手摸了摸酷豹的脖颈，哪怕是电子音，似乎也挡不住眼前人对自己精灵的温柔。

“麻烦你了，其实我给你打电话是因为……”

“落霜山林的行动。”

萤熙有些没想到对方是如何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但对方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而是继续问道：

“怎么了？人手不够么？”

“如果按照之前的行动来说，这次你们派出的人的确是很足够的。”萤熙一想到月满的话，心中隐隐不安，“但是，刚刚前辈给我打电话了。”

听到萤熙口中的“前辈”二字，蒙眼白布下的嘴抿了抿，盲乐朝电话偏了下头：“月满说什么了？”

萤熙想到种种过往，又想到刚刚电话里女子没有波澜的声音，才启口：

“她说，要小心。”

“……”

电话那头的男子听完后没有说话，只一下又一下抚摸着酷豹的头，似乎这样可以排解掉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话，”盲乐再次开口道，“我把韵逝派过去……你不用忧心人员部署的问题，在落霜山林这件事情上，韵逝不会有什么异议。”

他知道萤熙的忧虑，但把韵逝派去是如今的最优解，而且他后半句话也没有说错，在落霜山林这里，韵逝不会“乱来”。

“好。”萤熙很是信任盲乐，但内心不好的预感让她抓紧手里的电话，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试探开口：

“盲乐哥，前辈的……当年……真的解决了么？十二年前……”

萤熙犹豫的话语让盲乐的动作停住，似乎是也想到十二年前的那场令他们都黯然神伤，也是让月满一蹶不振的事件。

“……萤熙，你觉得那件事情对月满来讲，解决和不解决，有区别么？”

萤熙呼吸一滞，最后几个字隐隐在她脑海里环绕。

“我以为，如果彻底解决，前辈至少会……”

“振作一点么？”盲乐少见地插了话，情绪的波动不禁又让酷豹抬了头，即便身为恶属性的精灵，但它很熟知现在的主人是何种情绪。

它陪着主人一路走来，开心、生气、悲伤等情绪自然是感知不少，可自从那双眼睛蒙上白布，他一切的情绪都如同那双被蒙上的眼一般陷入黑暗，再也看不清。

只有当提及某些事情时，它的主人才会泄露出悲伤的味道，那是一种让酷豹自知十分难过的味道，也是酷豹它们这些精灵无法抚平的心伤。

“萤熙，月满那次失去的不只是它，还有她自己。”

盲乐深深叹了口气，那吐气，令萤熙的心愈发沉重。

“你也说了，十二年了……能让她再次提及那里，已经很是不易了。”

“……我知道了。”

萤熙答完后，沉默地看向桌上依然泛黄的合照，两人的笑容和笑声仿佛冲出了封住的相框，撞进了自己的耳里，脑里，再直直融入了自己的心里，心口在一次次的撞击里痛了起来，一股酸涩之意涌上鼻尖。

“萤熙，”对面的盲乐想到过几天的日子，“这几天好好休息。“

“好的……盲乐哥。”

“嗯。”

挂掉电话，萤熙伸手将相框拉了过来，摘去右手的白手套，手指轻抚在男孩的发梢、额头、眼睛各处，只是这样做，萤熙的心脏处痛感缓缓消散，但鼻子的酸意却一路至眼眶，几滴泪珠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正开怀而笑的两人上。

停滞于面上的泪，却始终触及不到那人。

于她而言，那时的事情，解决与不解决也没有区别：

不管如何，她仍是失去了自己的知己同时也是恋人的他。

只是沉浸于伤痛的她，并没有看见，在门的缝隙处，端着花茶停滞于门口的曜日，出神地看着趴在办公桌上的女子……停滞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