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征战

亓宇一个人喝完一壶酒，“嗤”的一笑，“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你，今天不是中秋，我也不会和你一起赏月。沈知，我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你当真从未看出来？”

亓宇走进空无一人的寝殿，依旧是那位钢骨帝王。近日来棘国又开始频有动作，莫执只是个废物，除了摆个台面一无是处，他应该动另一颗棋。

亓宇想，他没什么错的。

沈无被亓琨纠缠到大半夜才踏上回家的路，越发搞不懂他怎么就栽在了这么个东西手里。

说好在岔路口各回各家，沈无到小木屋时发现亓琨还跟着他，确定他安然无恙到了家才又往回走。沈无不知道该说他没心没肺还是体贴入微，算是继沈知之后又遇到了一个奇葩。

沈无纠心的不行。

亓琨心情愉悦的很，一路上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感觉同沈无在一起时间就过的比往常快得多。

亓琨睡得安稳，事情可不安稳。亓琨本来想着一觉醒来在学舍还能见到沈无，一大早却被奏折挡了路。

他确实没想到四司一天能有这么多折子。

亓琨焦头烂额，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司祭府说马上是先上祭日，要举行祭天仪式；司文府抱怨周转银两太少，没钱给手底下发俸禄；司供府是又弹劾司祭府太安逸，又讽刺司文府拿钱不做事，司刑府更绝，说每个人都有错，都该到他们那里受刑。亓琨像是看着一堆孩子吵架，只觉得头疼。刚想放弃，又忽然看到司供府的折子上提了一句司商府正征兵买马，防棘人异动。

亓琨想起那片横尸遍野，眸上覆了一层冷意，这些人简直罪该万死。当初先司战在神落丘杀其主力，以命搏命，重创棘军，自己也死于非命。大泱战士皆悲愤，诛秦九九族，亓宇亲征剿灭残余棘军，说为沈知报仇。

棘国几近覆灭，给大泱进贡三十年，又坐不住了？亓琨面上一派冰凉，既然坐不住，那就消失。亓琨想到他那位小先生因为棘人家破人亡，失去一切飘零至此，越想越心疼，“三年，必灭棘。”

沈无今日在学舍里没瞧见亓琨，觉得清静不少。那群孩子也一个都没缺。

沈无心里猜到他现在应该是忙了起来，却隐隐约约有点不自在。讲习结束后，沈无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季挺一句，季挺竟然十分羡慕道，“吾王今日向吾上请命，出兵征讨棘国。”

沈无一愣，在心里把亓琨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不得不风轻云淡，“吾王怎会突然请命？”

“我也不太清楚。”季挺摇摇头，“不过听吾父说，棘国前几年立了一位新王，这位新王颇有几分脑子，私下里一直养精蓄锐，恐怕是想扮猪吃老虎，吾王大抵是觉得拖不得，便请命了吧。不过从古至今很少有王子亲自领兵征战，不合体统，想来吾上不一定会同意。”

沈无点点头，不再多说，转身回小木屋。

他知道亓宇会同意，或者说迟早会同意。这是亓宇预料之中的结果。沈知在时，司战府还算的威慑，是大泱的梁。而今沈知死了，神铁军也没了，司战府那点兵权早就被亓宇明里暗里拆的七零八碎，已成了个好看的空壳子。只要亓宇的身体不出意外，这王位他还坐得四五十年，但对于他而言，亓琨的出现已经是意外，而且亓琨生来钢骨，亓宇连沈知都不信任，更何况是意料之外的亓琨。若真要伐棘，亓琨是他最好的人选。

棘人不是容易灭的，亓琨若能在边境待个几十年，灭了棘，他也有好处，若灭不了搭上自己，也至少是两败俱伤，这是亓宇更愿意看到的结果。

当然，准确来说，亓琨是人选之一。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的呢？沈无问自己。也许是太多太多的巧合。从他凭一篇算不得多好的文章脱颖而出当了国教，认识亓琨，而后秦郡水患严重，沈无凑巧亲见流民到王城喊冤，引他告假回秦郡，再安排亓琨私访，相遇执令府，到夜探曾经的沈府时突然回来的莫执，逼他在亓琨面前暴露，最后是那位卖灯人，沈无总算想起来哪里熟悉，这人的眉眼与当初的秦九有八分神似。

沈无就像是一步步告诉亓宇：对，你猜的不错，我就是沈知的儿子，我没死。

亓宇的计划恐怕从莫执搬进秦郡沈府小院时就开始了。沈无先前觉得亓宇是对沈知怀了那么一点儿歉意才没对他赶尽杀绝——他还没蠢到认为亓宇真觉得他死了。而今看来，什么狗屁歉意，亓宇只是不想浪费沈无这一颗好棋，沈无是什么都没了，但他还有一根钢骨。

以及一颗跟沈知如出一辙的，该死的正义感，该死的重情重义。

沈无知道，亓宇又赌赢了。

龙栖殿，亓宇听过亓琨的请求，淡漠如常，“你年纪尚轻，没什么征战的经验，且棘国暗藏锋芒，实力不可小觑，你先回去吧，我再做考虑。”

亓琨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离开。

亓宇吞掉棋盘上一颗棋子，这盘无解的残棋更像是朦胧了几分，“沈无，沈帱，不知你可如你父亲一般……愚忠？”

这是他一个人的棋盘，一个人的天下。他会让每一颗棋子都极尽所能。身死成灰，魂飞魄散。

第四天，亓琨还是没来学舍听习。

自从亓琨在成年礼上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学舍里的孩子没人再缺过习，而今却少了亓琨。

若是换在以前，他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现在却是难以专心讲完一节课。是啊，他的心境不再是原来那样，亓琨也不再是与他毫无牵扯的大泱王子。不过，他再忙，总该有时间到学舍转一转，现在却像是消失了一样，沈无已经四天没听到他的消息。

亓琨在躲着他。

沈无知道他现在不应该去找亓琨。但是有时候知道又怎么样，面对一张张鲜活年轻的面孔，他还是会分神。沈无索性不讲了，望了望窗外，已近正午。他那一身出尘不染的气质算是废了，沈无叹了口气，“今天就讲到这里，下午放假，不用来学舍。”

带了烟火气的沈无难以再波澜不惊。

季挺看着窗外沈无的背影，觉得隐隐约约知道吾习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