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皓都番外

长安城外一处人烟稀少的山脚下，有一个小庄子。

庄子里只有十几户佃户，此时正是收割之季，稻田金黄，一阵阵稻香随风飘散，农人们正顶着日头抓紧收割，豆大的汗珠顺着他们黝黑，沟壑遍布的脸庞滴落在稻田里。

高悬的烈日像个火球一般肆无忌惮的烤着大地，炙热的温度像是要把人烤化了一般，可那些农人依旧弯腰在地里收着稻谷，脸上还带着喜悦。

那是丰收的喜悦，也是对生活的希望。

田埂上，三三两两的孩童无忧无虑的奔跑着，笑闹声越过青砖黑瓦，传到了庄子上那处显眼的大宅里。

对比外面的热闹，这处宅子里却是凄清无比。

纵然顶着那么大的日头，也像是笼罩了一层阴云。

偌大的庭院里除了鸟叫虫鸣，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管事小心的动了动站的发麻的脚，抬头看了看天色，目光落到了树下那端坐着在石凳上，脊背挺直，一动不动的身影

银白的发丝一丝不苟的尽束于头顶，衣角平整，不见半分褶皱。

没见正面，只看背影便知这是个极为严肃凛然之人。

可惜……

管事面上闪过一丝复杂，随后扬起笑脸走到了那人身后。

“大人，该进屋用膳了！”

那人闻言半晌没有动，管事也没再一次出声，只是静静等待着，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回过头。

就如同年老生锈的机器一般，动作中透着一股子生硬。

待他完全转过身来，一张纵使皱纹遍布，依然能看出冷峻的脸露了出来，一如他的背影，凛然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那双混浊呆滞的眼睛，瞬间破坏了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迟缓。

管事小心的拉着他的手，带着他向屋子里走，边走边耐心的开口提醒道。

“大人小心台阶……前面有个石子……转弯了……”

直到扶着他坐到了椅子上，那管事才松了一口气，吩咐一旁的下人摆膳。

午膳很快便上来了，管事站在他身后，认真的为他布菜。

可他却看也没看面前精美的膳食一眼，抬眼看向那中年管事问道。

“今日可是十六了？”

面对这每日七八次的询问，管事早已经能做到面色如常了。

尽管面前之人已不复当年，他依然低头恭敬道。

“回大人，今日十二！”

“十二？”

那人收回了目光，苍老的面容上带上了一抹愉悦的笑容，迟缓低沉的音调都微微扬起了些。

“十二，还有三日，公主便回来了！”

那管事眼里瞬间闪过一丝晶莹，他眨了眨眼，压下眼底的酸涩，笑道。

“是啊，还有四日公主就回来了，大人先用膳吧，养好身子才有精力迎接公主殿下啊！”

“嗯，用膳，用膳……”

那人拿起桌上的饭食，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断过。

管事见此却越发觉得心酸，十六，贞观三十四年五月十六，永安公主回大唐，早已过去几十年了啊！

可大人自从得了这病，就像是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年……

“阿福，我的香囊呢？”

那人用完膳，放下碗筷后忽然惊慌的喊道，眼角甚至急出了泪花。

被唤作阿福的管事被他焦急的呼唤拉回了心神，连忙回道。

“大人，就在你怀里呢！”

“怀里？怀里……”

那人闻言立刻低头在自己怀里一模，果然摸出了一个薄荷色的香囊，顿时如小孩一般破涕为笑。

那是一个上了年头的香囊，上面原本光亮的颜色早已暗淡，有几处甚至开了线，是个丢在地上连乞儿都不屑去捡的破旧不堪，却被他如获至宝的捧在手心里。

日日不离！

管事阿福看着这一幕，恍惚间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