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的名字

“硕儿，书童可有找到称心的人？”刘倾抿了一口手里的茶，便放下了茶杯，接着又看向刘硕。

“找到了。”刘硕回着话，想及此事，他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日的画面，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哦？找的是何人？”刘倾好奇地说着。

“回爹爹的话，我找的是自己府上的人，他叫江楣。”刘硕如实回答。

“好。那这几日硕儿跟那江楣说说书童是要做什么的，到时候可别让他人看了笑话。”刘倾自是信任刘硕选的人，不再过多思虑。

“孩儿明白。”刘硕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爹爹，这几日为何不见兄长？”刘硕轻轻拨弄着左手衣袖内的那条红绳，上面的银质小羊色泽明亮，他想到了自己的兄长刘行。

“行儿这几日正忙着商铺里的事。”刘倾思及刘行，不免生出几分担忧，“真是个要强的孩子啊……”

刘硕听到这话，心头竟涌上一股疼来。

他才刚回来，为什么不多歇息几日呢？他的身子，可还撑得住？

……

“这是你写的字？”江楣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笔走龙蛇般的字体，又看着身旁这脸不红心不跳的人，心想这么一个面若桃花的少年人，怎么会写出这般难以入目的字。

刘硕看不得江楣那幅没见过世面的傻样，翻了个白眼，“小爷我能写出字来，都算是个奇观了，你居然还敢嫌弃。”

“有本事你来写一个！”刘硕叫板道，右手握着的笔也应声送了上来，“我看看你能写成什么样？”

江楣瞥了一眼刘硕，便不慌不忙地拿过刘硕手中的那一只毛笔，轻轻地蘸了一点砚台中的黑墨，做足一副端正的姿势，准备下笔。

笔尖一触碰到白纸，就晕染开墨色。随着那人指尖的动作，一道道流畅的笔画，一个个方正的文字，便行云流水般在纸上一一出现。

原本还等着看笑话的刘硕垂下了交叉的双臂，也给江楣表演了一次目瞪口呆。

“你怎么写得这么好？”刘硕歪过脑袋，向江楣发问。

“……”

江楣并没有马上回答刘硕的问题。他悠然放下笔，接着又拿起自己刚写完字的纸，轻轻地吹了几口气。

刘硕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也没恼，许是惊奇于江楣的书法，于是就再问了一遍，“江楣，你怎么写得这么一手好字啊？”

那人这才向自己看来，眼中充满得意，“原在教书先生那儿做过活，偷学来的。”

刘硕顿时觉得自己这是找了个宝贝，会识字，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只是这宝贝脾气不好，嘴里说出的话十句里头有九句是惹他不快的。

“不错啊！江楣。”刘硕拍拍江楣的肩，靠得更近了，“教我写几个呗？”

江楣这会儿倒是爽快，“你想让我怎么教？”语调里显出几分戏谑。

“你想怎么教就怎么教啊。”刘硕不在意地说着，手里拿起毛笔，“只要让小爷写的字好看点就行。”

刘硕俯下身来，刚想在纸上下笔，一旁的人便也俯身而下。

那人的左手松松地揽过自己的左肩，右手却直接整个包住了自己正握着毛笔的右手，身子也是挨得极近的，热意似是要穿透一层层的衣料，向自己袭来。

刘硕正呆愣着，自己的右手却独立地动作了起来。

刘硕努力地想甩开心中的杂念，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一番思想后，再看上桌面的白纸，那上面竟已写上了两个字——刘硕。

竟是自己的名字！这江楣为什么要写自己的名字？

“这便是我教你的法子。”江楣把脸正对着刘硕，说着，“你觉得怎么样？”

刘硕长这么大，还未和谁靠得这么近过，偏偏这人还对着自己说话。

恍惚间，刘硕竟觉得有些难以呼吸，方寸之内，已全是那人的灼热气息。

“谁准你这样教的？”刘硕挣开江楣的桎梏，似是恼怒，脸上却早已红霞遍布。

江楣见好就收，往后退了一步，低着头弯下腰，“世子，冒犯了。”

“罢了。”刘硕不想看见江楣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你好好教便是了。”

“是。”那人恢复了端正的姿态，只是离得自己更远了些。

刘硕心中不免觉得可笑，方才失态的人只有自己罢了，跟个傻子似的，那人指不定现在就在心里笑话自己。

哼！我要好好练字，早晚会超过他。

想到这里，刘硕便不再苦恼，脸上的热度也已散了大半，决定静下心来练好他的字。

落日余晖流进了这间屋子，镀在少年的身上，那黑色带暗金边的衣裳也似绣上了一层金线，越发耀眼夺目。

“啊！终于写完了！”刘硕高兴得连手里的笔都扔了，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小爷真是太累了。”

刘硕扭了扭自己的脖子，又捶了捶自己的腿，对着一旁的江楣说着，“不过，也算有所进步，是吧？”

江楣看着刘硕一脸期待的神情，还有那腿酸脖子酸的样子，也就没再贬损，“世子做得不错。”

椅子上的人听到这句话后，就绽放出一个笑容，“江先生也教得好。”

纵是江楣，听到这一句也是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辛苦江先生，还要当书童。”刘硕看见江楣脸上笑僵的表情，又发出一阵哄笑。

刘硕笑够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衣服，“劳烦先生收拾桌子，学生先走了。”说完便一步两步地走了出去。

江楣也不再多说一句，自己动手整理桌上的纸笔。那一张张纸上写满了字，多是关于诗书文礼的。从刚开始的鬼画符，慢慢地变成了字形清晰的文字，进步自是不小的。

江楣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刘硕的情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只是觉得看见他，自己也明媚了起来。

目光在触及放在最底下的那一张纸时，竟是一怔。

那张纸上有他借他手写下的“刘硕”二字，那二字端正平齐。

但那两个字下，竟还有二字，是他自己的名字——江楣。

他的名字被写得方正，写者似是想极力模仿自己的字体，奈何功夫不够，因此仍是有些难看。

虽想不到刘硕为何会写下自己的名字，但他觉得这已经够了。

你的名字，是我深埋在心底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