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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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冰之后，教练马上带凡莫羽去到队医室那里检查伤势。

一开门，陈何正在窗户旁的椅子上阅读有关医学的书籍，戴着白口罩帽子和眼镜，和平时很不一样，摇身一变成了医生的模样。

陈何听到开门的声响，便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凡莫羽几乎是用左脚单脚跳着进来的，为了缓解疼痛，虽然这样子有点好笑，但陈何完全笑不出来。

凡莫羽其实是队医室的常客了，几乎隔三差五就来一次，大多也是处理点摔倒时擦破的小伤，所以在看到凡莫羽的时候，陈何并不是很惊讶，更多的是担心。

凡莫羽站在门边上，低着头尴尬地扣着手，安安静静的，莫名其妙地显得很乖巧。

陈何叹了一口气，说道:

陈何“又受伤了？”

还特意强调了“又”这个字。

凡莫羽乖乖地点了点头，两只手背在身后，交叠在一起，看着凡莫羽的发顶，陈何本来想指责她的怒气也无处发泄，想骂也骂不出来，因为凡莫羽看着实在太可怜了。

仿佛被骂一句就会碎掉的样子，但是凡莫羽实际上是个名副其实的厚脸皮，被挨骂的次数不多，大多都是训练时不小心受伤了。

虽然她每次都是嘴上答应了，说着下次不会了，但实际上过不了多久又会在训练中受伤。

可是谁也不想受伤，这事也不能怪凡莫羽，也只能骂她下次小心点。

李教练“你帮忙检查一下她的伤势严不严重。”

陈何微微点点头，然后看向凡莫羽，用手指着被帘子遮住的病床。

陈何“你先躺在那里吧。”

凡莫羽“知道了。”

凡莫羽马上照做，敢耽误一点，每走一步都要回头观察他们两个的反应，最后躺在病床上，把帘子拉起来，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

凡莫羽听见了教练和陈何的说话声，隔得太远听不清。又过了一会儿，帘子被人拉开，一束白光照在了病床上。

陈何走了进来，再次把帘子拉起来了。

陈何没有去看凡莫羽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脚踝，皱起了眉头。

陈何“你受伤的是哪个脚踝？”

凡莫羽用手指指了一下。

凡莫羽“右脚踝。”

陈何又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用食指的关节处揉了一下眉心，叹了一口气。

陈何“怎么又是右脚踝啊，上次在奥运会的时候也是右脚踝受伤，你的右脚踝真是一生多病。”

凡莫羽也很无奈，有像小孩子一样跟陈何开玩笑地说:

凡莫羽“你说，我要是对右脚踝不好，它会不会直接辞职不干活了呀？”

陈何终于笑了一次，但马上收敛了起来，恢复成严肃冷静的样子。

陈何“你说呢？”

陈何边说边把凡莫羽脚踝周围的裤子给卷起来，把肌肤和受伤的部分都露了出来。

陈何看着凡莫羽已经微微变形的脚，心中莫名涌上一股心酸，不知道发展到最后，她的脚会不会完全变形。

陈何微微摁了一下右脚踝，凡莫羽疼得脸部抽动一下。

凡莫羽“就是那里很疼…”

陈何看着她脚上的淤青和闪着泪光的眼睫毛，明明很心疼，但是却说不出话来。

陈何“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陈何走出病房，教练焦急地在外面等着，她一出门，教练就问道:

李教练“她的伤势怎么样？会很严重吗？”

陈何叹了一口气，回答他:

陈何“她的伤势不容乐观，再加上一些旧伤，她至少得静养两个月才行，可是她三月份还有世锦赛…”

教练担心得要死，连忙回应道:

李教练“可是她总不能世锦赛前都不上冰吧？”

陈何翻了翻书，给了他一个“我也很无奈”的表情。

陈何“我的建议是，如果非要上冰的话，每天不要上冰超过一小时。”

教练的脸冷了下来，深邃的眼睛非常得可怕，凡莫羽走出病房，试探性地观察教练的反应，听着陈何的话，凡莫羽感觉心都沉了下去。

教练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很低沉。

李教练“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固执…”

凡莫羽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她听的。

李教练“为什么总要把事业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你的健康难不成抵不过你对事业的追求吗？”

李教练“凡莫羽，你这么做无疑是在缩短你的职业生涯，荣耀只是一时的，但伤痛会伴随你的余生！”

李教练带过的各个运动员都这样，为了成绩把命都拼上了，最终的余生都在伤痛带来的折磨中度过，反反复复。

他不想让凡莫羽过这样的人生，所以他尽力不让她走向布满荆棘的道路，可是最后，她却自己走入充满挫折的路，因为她所追求的理想，正是走完这条路的“奖品”。

凡莫羽抬起头来，李教练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失望，恍恍惚惚，她的心猛地痛了一下。

这眼神与上辈子凡莫羽在平昌冬奥会失利退出前十名的时候，教练看她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凡莫羽永远忘不掉。

在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但她却令所有人失望了 ，她没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

教练没有骂她，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比骂她还令凡莫羽感到难受，自责像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

在这之后，教练再也不拿她当一个宝了，她受到的待遇和资源比普通运动员还差，甚至无人问津，队里把更好的条件都给到了其他人。

她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纵使她再努力，也无法引起教练和冰协的注意，没有人在意过她，凡莫羽知道，是她自己搞砸了这一切，她让所有人的期待都白费了。

往事涌现，这比身体上的痛还令人难以忍受，因为她被这些事情伤的很深，她宁愿把这些事情埋葬在心灵深处，也不愿有人再提及。

凡莫羽“真的很对不起…”

凡莫羽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仿佛再也抬不起来，她感觉到自己并不是无法面对李教练，而是无法面对自己的过去。

陈何在她旁边，凡莫羽的声音中明显地带了点沙哑，陈何看到她的眼眶红红的，泪花像水晶一样摇曳在清澈似水的眼眸中。

凡莫羽“我令大家失望了，我不会再这样了，我会好好训练，会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我不会再把健康当做儿戏了…”

陈何看她如此自责也于心不忍，开始劝说李教练。

陈何“受伤也不是如果故意的，消消气，下次注意就可以了。”

李教练依旧沉默，硬朗的脸看不到什么表情，眼眸里的光十分暗淡。

凡莫羽几乎是在哀求，说道:

凡莫羽“请你们原谅我。”

她不仅是在求教练的原谅，也是在希望过去能够饶过她，无论是过去所遭受过的困难，无端的指责她都选择释然。

凡莫羽“所以…”

一一所以，能不能不要抛弃我？

笑和泪，都是这世界的一部分，命运所赠给她的奖励和惩罚，她全部都接受。

凡莫羽上辈子曾说过一句话。

如果我这辈子过的太苦，我希望下辈子的我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束光，可以奋不顾身的投入自己的理想，那束光会破开云层，从阴霾中照进来，从此前路再无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