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达达茶室 上

示威抗议仍在继续，此次事故共导致876人丧生，他们永久地消失在茫茫宇宙之中，连一粒尘埃都没能留下。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连时间也无法告诉我们答案。

HM航空集团面对情绪激动的家属，暂时选择了以沉默相对，据内部人员透露，公司高层正在紧急讨论后续的赔偿措施。同时也有专业人士断言，“银色飞行船”计划大概率会因为此次事故而结束它短暂的辉煌。

——《星河联盟周刊：社会新闻特别版》

若蓝与穆虹的第二次见面是在HM集团的年会上。

穆虹作为优秀员工代表在台上讲话，她在台下端着一杯HM自己研发的高蛋白饮料远远地看着他，听了一会儿就听见前面有员工在起哄，怂恿穆虹和姚跳等会一起表演节目，结果台上的穆虹还没表态，下边的姚跳已经控制不住地在嚷嚷了。

若蓝和他们都不熟，那天穆虹过来为帽子的事情道歉之后，若蓝才听旁边同期的学员提起，说他是长虹号的船长。若蓝不明白为什么要特意跟她说这个，那个女生肘了下她的胳膊，八卦地说：“你不知道吗？HM集团有个地下的最受欢迎船长排行榜，穆虹可是人气最高的诶。”

若蓝确实不知道。她很少关心这些事情，那天听同期学员提起后，她才留意到模拟机训练上确实有他的名字，而长虹号则是飞行数据被调用最多的一艘飞船。后来她又听周围的人提起过几次，围绕他的话题无非是“他好像还单身”以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好想被分配到长虹号啊，不过青光号也不赖”，诸如此类。

若蓝也不在意这些。她还没想好要去哪艘飞船，在她看来，这其中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她从首都星来到M20，只是单纯对这份职业好奇，想要尝试一下而已，至于与谁共事她并不在乎，而且最后能去哪里也不是他们自己能够决定的，大概率还是要服从上级的调配安排。若蓝太熟悉这些大集团的运作模式，由自己直接决定去向只是小概率事件，大多数情况下，员工没有选择的权利。

若蓝正神游天外的时候，忽然听到身边的几个同期有些激动地在小声议论着。

“诶？他看过来了诶，是在看我吗？”

“说不定人家只是视线扫过来而已啦，那么远看得清谁哦。”

“不是啦，你看，还在往这边看呢。”

若蓝这才疑惑地抬头往前面看去，周遭都乱哄哄的，酒杯磕碰的声音、低声讨论的声音，还有不知道哪里发出的通讯器的滴滴声，视线交汇的那一刻，若蓝确定了——他确实是在往这边看，更准确地说，穆虹是在看她，因为他在看到自己抬头的那一刹那，那位优秀员工代表刚才还一本正经背稿子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意来。

不是很明显，但是若蓝很确定。

因为就在身边的人还在争论穆虹是在冲谁笑的时候，当事人已经结束了演讲，他从半人高的台子上跳下来，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如出一辙，只是不同的是，这回他的制服外套扣得端正而整齐。

他穿过前方哗然的众人，走到她面前，理了理衣服下摆，叫她的名字：“若蓝小姐？”若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他笑着对她说：“我好像还欠你一杯茶。”

那天晚上有无数人梦碎当场，用姚跳后来的话说，会议厅的地上全是少女心碎后的玻璃渣子，铺了一地。

穆虹开着车载她从空中轨道中穿梭而过，玻璃通道外无数的全息广告来回变换，五光十色的灯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脸上，广告语被穆虹飞快的车速抛在身后。

路途中他们遭遇了一次堵车，是由于车载智能系统出现故障而导致的相撞事故——自动驾驶在这个时代已经像吃饭一样普通了，产能的不断提升导致了准入门槛的降低，所谓劣币驱逐良币，现在市面上许多车载系统的质量都十分堪忧。

通道中，交警助手来得非常迅速，这种小事大多都由机器人直接处理，几架无人机闪着红光拉起亮黄色的虚拟警戒线，机械的广播声重复着让其他车辆小心绕行的指令。

穆虹在等待的间隙问她喜欢听什么歌，若蓝说随便。他笑了一下，召唤出自己的车载系统，橘红色的一只小兽探头探脑地在空中浮现出来，有些委屈地说：“你好久都没叫我出来了。”

穆虹听完它的控诉，笑着轻轻拍了拍它的头，说：“麒麟，放首歌吧。”

麒麟摇摇尾巴，明显是对他敷衍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尽职尽责地放了一首纯音乐，那是若蓝从未听过的风格，乐器声飘渺而虚幻，鼓点杂乱无章，像是来自遥远的太空。穆虹介绍着说，这是大停滞时代风靡一时的迷幻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