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小奥莉维亚和坚果糖

“第七次，小姐，今天第七次！”当阿蒙夏夫人服装店台阶下的那个饿得要死的女乞丐抬起满是脏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从那只玫瑰红色的娇嫩小手递过来的银币时，内奥特小姐觉得自己简直要窒息了。

　　那女乞丐还试图捧起小姐的手亲吻，混浊的眼睛流出泪水，这简直大逆不道！年轻的女家庭教师焦急又恼怒地一把抓起小奥莉维亚的的手，带着她快步穿过砖石马路，一直走到街对面的布鲁克百货商店里才停下来，掏出为了今天出行特地喷洒了香水又熨烫过的洁白手帕，用力擦拭自己的手指。

　　“如果再有下次，我将向布兰先生汇报您的错误！”小奥莉维亚眨着她那双有着草尖上露珠颜色的大眼睛，歪着脑袋与她对视，她看起来可真像个天使，童话故事里写的那种，雪白的皮肤，乌木一样的黑发……可是只有她的女仆和家庭教师才知道这孩子有多倔强多难对付！布兰家的小小姐只听得见她自己想听的话！一旦有人斥责她就装出这幅天真懵懂的样子来！就像现在这样！她还屡教不改！内奥特小姐心头勃然生出一股怒气，声音都变得尖刻起来，她甚至顾不上这是在人来人往的商店里，“……告诉布兰先生！是的，我将告诉布兰先生您那些可怕的行为！身为一名淑女，您必须学会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合乎规范！”

　　奥莉维亚原本还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听训，不知看到了什么，她那双圆圆的大眼睛里忽然闪过笑影，整个人却依旧钉在原地，看上去完全就是见到了亲近的人又不敢动的样子。

　　“……这不行，女士，我恐怕没有人能在拉夏格兰的土地上当众训诫一位布兰家的小姐，哪怕您差一点就能成为她的继母也不行。”

　　年轻男子的声音温和又好听，说出的话却不留情面极了。

　　内奥特小姐涨红了脸，她是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圆团团活泼泼的一张小脸苹果似的，涨红时就更像了。她转过头，向自己身后看去，那是个同样雪肤乌发的年轻人，有着和奥莉维亚小姐一模一样的绿眼睛，微笑看她时，露出一张比拉夏格兰郡最有名的美人阿黛尔小姐还要精致得多的脸，举止也很文雅。

　　年轻人微笑着，冲小奥莉的方向俯下身，张开手臂，“奥莉，过来这边。”

　　奥莉维亚小姐就像放出笼的小鸟一样迈着短腿欢呼着扑进那个年轻人的怀里，红扑扑的小脸埋进他身上昂贵柔软的羊绒织物里，眼睛亮晶晶。

　　“李斯特叔叔！”

　　叔叔？

　　内奥特小姐自担任起奥莉维亚小姐的家庭教师的职责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半，却从来没有在布兰家的庄园见过这样一位年轻人。

　　她想起庄园最近那种上上下下瞒得密不透风的神秘的忙碌的风气，以及管家不止一次地提到过的，远在伦敦求学的“小少爷”，脸色惊惶不定。

　　李斯特·布兰捏了捏奥莉维亚冻得通红的小手，相当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把小奥莉维亚给抱了起来，“这么冷的天出门，也不给小孩子戴个手套，无意识的疏忽往往比故意加害更严重，我会向兄长建议为小奥莉更换一名更合适的家庭教师的，内奥特小姐。”

　　“……不，您不能，”内奥特小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泪意，“我是奥莉维亚小姐的家庭教师，这不公正……”

　　“我当然可以，只要我想，我就能。”李斯特的声音依旧温和，内奥特小姐却颤抖了起来。

　　她伸出手试图抓向李斯特裤腿的动作被一只做工精细的小牛皮靴子拦住了。

　　靴子的主人——一只有着奶金色头发的蓝眼睛四头身团子正抱着手臂皱眉看着她，语气不善。

　　“你要做什么？”

　　“回来，达尼厄斯。”李斯特有点无奈，小崽子窜出去的速度太快，他完全逮不住，“这不礼貌。”

　　“她心怀不轨！”

　　“内奥特小姐只是一名家庭女教师，就算心怀不轨，她也没有办法对我做什么的。”

　　“母的才……”根据四头身团子常年在女巫集会被摸头捏脸倒提起来判断按斤算能卖多少钱的丰富经验，比起蠢呼呼的只会挥舞着铁剑和长枪大呼小叫“为了教会！”的雄性人类，雌性要危险多了。

　　女巫和魔女都是母的！

　　雌性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那只是你的常识，按照我们的常识，内奥特小姐只是一名普通的，柔弱的，人类女性，她没有任何对你造成威胁的能力。”李斯特一连用了三个定语来表达自己的强调之意，而他话语中所提到的内奥特小姐此时已经难堪到了极点。

　　达尼厄斯龇了龇牙，一边警惕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内奥特小姐，一边回到李斯特的身后。

　　“奥莉跟着我们的车走。至于内奥特小姐，我相信您来的时候应该是用了庄园里的马车?这很好，您可以让他送您回去。”

　　他拍了拍怀里的奥莉维亚，“奥莉，要不要坚果糖？”

　　“要！”奥莉维亚笑嘻嘻地搂住李斯特的脖子，饱满的好似圆苹果的胖脸颊亲昵地蹭了又蹭。

　　“两斤坚果糖。”李斯特转过头对达尼厄斯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