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与绿筠对视一眼,见她如此倨傲,索性开门见山道
如懿皇上已经想好了,和敬公主尚蒙古科尔沁部博尔济吉特氏辅国公色布腾巴勒珠尔,婚期就在明年三月。草长莺飞,春和景明,果然是公主出嫁的好日子。
大约这些日子总有些风言风语落进她耳朵里,和敬并无丝毫惊动之意,只端然坐着,捧了一卷书道
和敬公主我不嫁。
如懿微笑不语,绿筠笑吟吟道
苏绿筠公主还不知吧?这位额驸的来头可不小,他是科尔沁扎亲王满珠习礼的玄孙,满珠习礼是孝庄文太后的四哥,说来爱新觉罗家与科尔沁博尔济吉特部的联姻,当真源远流长。到底也是皇上心疼公主是嫡女,所以舍不得嫁给别人,还是给了最尊贵最至亲的王爷。
和敬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
和敬公主虽然博尔济吉特氏出了好几位皇后、太后,可我大清日渐兴盛,蒙古草原依旧是荒蛮落后之辈,我怎能再嫁去边远之地,与牛羊牲畜为伍?
绿筠与如懿对视一眼,知是谈不下去了。绿筠还不死心,试探着问
苏绿筠那公主是真不愿意了?
和敬脸色微微一冷,将手中书卷放下。她原本就是眉目端庄,不怒自威的女子,此刻含气,越发显得神色冷肃。和敬冷冷扫视二人一眼,神色倨傲
和敬公主娴贵妃也好,纯妃也好,都不过是皇阿玛的妾室,奉洒扫殷勤之事。我是中宫嫡出,婚嫁大事怎是你们二人可以向我冒昧提及?即便真是要嫁,也该由皇祖母和皇阿玛、皇额娘来向我说才是。再说了,纯妃要觉得远嫁甚好,何不让你自己的和嘉公主出嫁?
绿筠听得这些话,不觉面红耳赤,分辩道
苏绿筠璟妍才两岁多,如何出嫁……
如懿保持着不卑不亢的笑意
如懿公主所言极是。本宫与纯妃不是公主生母,此事本不该由我二人开口。但公主口口声声自称为中宫嫡出,岂不知皇后病弱,无暇顾及公主,而皇太后年事已高。皇上自认为男子,所以将这推心置腹之事交给本宫与纯妃。
绿筠缓了尴尬,微笑道
苏绿筠是呢。这门婚事,皇上也是看重公主的缘故啊。
和敬眼角飞起,瞟一眼绿筠,语含讥诮
和敬公主纯妃果然是过来人,满眼的门楣与血统,真真是庶妃的小家子气。我却不是这样只掂量身世的卑贱之人。
绿筠虽然性子随和,但被她这样讥刺,登时面上挂不住,只别过脸不再说话。
气氛一时凝住,如懿只作不觉,微微笑道
如懿公主乃皇后亲生,自然胸怀天下,何必把嫡庶你我分得如此清楚。要让无知小人传出去,还以为公主不把庶出的弟妹放在眼中,难免让皇上觉得公主心胸狭窄,好好的疑心了公主呢。
和敬无从反驳,深深吸一口气,昂首道
和敬公主我是皇后亲生,怎可远嫁蒙古这种不毛之地?
如懿蒙古是不毛之地?
如懿宛转瞥她一眼,轻声嗤笑
如懿公主如此轻蔑蒙古,岂不知皇上有多么重视公主口中的不毛之地。满蒙联姻是先祖传下来的规矩,蒙古铁骑向来就是大清安顿四方的后援劲旅。
如懿凝视和敬公主,神色平静如无风无澜的湖面
如懿你是公主又如何?是皇后亲生又如何?皇后身为天下之母,也要受皇上约束,受宫规约束,受天下悠悠之口约束。你是公主,享天下之养,自然要为天下倾尽毕生之力。古来公主和亲之事数不胜数,能将一身静胡尘时,多少女子都甘愿舍身,何况只是让公主遵从满蒙姻亲的旧俗呢?
从未有过的惊恐之色从和敬一贯冷傲的眉梢眼角慢慢渗出,仿佛如冰裂前肆意弥漫的裂痕,终于承受不住那样的重压,碎成满地晶亮的渣滓。不过片刻,和敬凄惶不已,恰如她高高耸起在玉白脖颈边的水绿盘银线立领一般,泛着细碎粼粼的冷色。她不复方才的高傲,只是强撑着道
和敬公主父母在,不远游。皇额娘抱病,永琮夭折,这个时候,璟瑟身为长女,理应承欢膝下,洒扫侍奉,以全孝道。”
绿筠笑意温婉,却含了几分犀利
苏绿筠洒扫侍奉,不是我们这些身为皇上妾室的卑贱之人该做的吗?怎敢劳烦公主千金贵体。
和敬闻言变色,连连冷笑
和敬公主我就知道,你们多嫌了我!眼看皇额娘病重,就个个乌眼鸡似的盯着皇后之位,趁早要先把我赶了出去,你们才安心。
如懿端然起身,沉静道
如懿皇后病重?皇后不是好好的嘛!公主岂能为了婚姻之事,空口白舌诅咒生母?而且这婚事,不是为了我们安心,是为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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