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传之阿箬124

如懿再次看到茉心的时候，已经是乾隆十二年的冬天。这一年京中痘疫四起，秋燥冬暖，略无霜雪，河井枯涸。自九月间起，痘疫流行，自河北蔓延至京郊，又波及京师，十不救五，小儿之殇，日以百计。

宫中因着从前顺治爷福临死于痘疫，连圣祖康熙幼时也得过，所以格外惶恐。皇帝除了忙于前朝痘疫之事，尤其嘱咐阿哥所将各位公主、阿哥都抱到生母或养母宫中养育，小心避痘。宫中供奉了痘神娘娘，为过春节所挂的春联、门神、彩灯全被撤下，同时谕令全国及宫中“毋炒豆、毋点灯、毋泼水”，并颁诏大赦天下。一时之间，宫中人人自危，大为惶恐。

永琮体弱多病，皇后也格外防备，小心谨慎看顾。长春宫中一律不许生人出入，生怕沾染了痘疫。

而茉心，便是在那个时候求见如懿的。彼时如懿正与阿箬闲话宫中痘疫之事，她听得惢心小心翼翼提起“茉心”这个名字，她了然于心，但表面上蕴含着几分诧异之色

如懿茉心不是伺候慧贤皇贵妃的贴身丫头么？听说慧贤皇贵妃死前放心不下他，将她指婚给了守顺贞门的一个侍卫，之后便在古董房当差。她忽然要见咱们做什么？

阿箬毫不在意的坐在那里，一点也不关心茉心。

如懿沉默片刻，随着惢心起身向外去。见到茉心的时候，是在古董房边一间昏暗的小庑房里，想是她平日当值时所住。茉心一副妇人装束，簪着白绒团花，枯哑的头发用一支素银平簪紧紧压住。她眼睛通红，人也木木的，像是没有活气似的，哪还有半分像从前宠婢模样。

如懿和阿箬见茉心这副打扮，知道她是家中出了丧事，便道

如懿家里怎么了？是不是有为难的地方？

茉心离她们俩远远的，缩在墙角一隅，戚然叹道

万能配角（茉心）奴婢的丈夫殁了，奴婢今日是过来替他收拾遗物的。

如懿叹口气

如懿惢心，备下五十两银子给茉心，就当给她丈夫操办后事。

惢心答应一声

惢心那奴婢回宫去取。

茉心惨然一笑

万能配角（茉心）娴贵妃娘娘，难为你还肯给些赏赐，倒不计较奴婢曾是伺候慧贤皇贵妃的人。

窗外寒气犹冽，庑房里并不如嫔妃所居的宫室一般和暖春洋。如懿远远立在茉心身前，静静听着，心中忽然有一阵短暂的心安。与晞月十数年的争宠怄气，是落在宫墙缝里的尘灰，抠不出，抹不去，只能任它停留成时光柔和的折痕。当这些曾经轻狂的片段从如懿的回忆中慢慢剥离而出时，她不胜欷歔，然而那欷歔也是属于胜利者的活着的绮想。毕竟如今活着的人，是她自己。所以，她凝望茉心的目光疏远而冷淡，却不失一缕悲悯之色

如懿所谓计较，是对活着的人而言。斯人已逝，前尘往事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何况你只是慧贤皇贵妃的侍婢而已，何必再与你有所纠葛？

万能配角（茉心）那么奴婢来找娴贵妃，果然没有错。

茉心俯身一拜

万能配角（茉心）从前奴婢多有不敬，这一拜算是还了。

她微微一笑，叩首道

万能配角（茉心）只是娴贵妃既然赏赐，五十两银子怎么够？两个人的丧事，要给也是一百两了。

如懿的眉心细细地拧起，打量着茉心道

如懿这话怎么说？

茉心的脸是萎黄的花瓣的颜色，有慢慢颓败的迹象。她惨笑道

万能配角（茉心）奴婢的丈夫死于痘疫，奴婢服侍了他这些天，恐怕也逃不了了。昨日早上起来，已有呕吐、头疼的症状，今天手臂上发现了两颗红疹子。所以，两位娘娘，奴婢离你们那么远。

如懿听得“痘疫”二字，心心里很平静，脚步却往后退了一步。面上似勉强镇静道

如懿你都得了痘疫，还要见本宫，是要让我染上痘疫，好让你替慧贤皇贵妃报仇么？

茉心眼中闪过一丝雪亮的恨意，摇头道

万能配角（茉心）奴婢知道，慧贤皇贵妃死不瞑目，最恨的人是谁。慧贤皇贵妃临死前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是死死盯着奴婢，奴婢知道，她是要奴婢不要放过那个佛口蛇心得人！

如懿凝视她片刻，摇头道

如懿你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茉心呵呵笑着，干枯的唇微微张阖

万能配角（茉心）就是因为奴婢到了这个地步了，才终于有了办法。

她笑起来露出森森的白牙

万能配角（茉心）慧贤皇贵妃死前，奴婢就被指了一个侍卫嫁了，为的就是还能留在宫里好寻个机会。可奴婢身份低微，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她连嫡子都生下来，这一生真是顺心遂意啊！可奴婢一直得得慧贤皇贵妃死前有多恨，奴婢答应过皇贵妃，一定会替她报仇雪恨。

如懿不以为意地摇头，静静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玉髓琢花连理镯，如玉髓莹红通透如石榴籽一般，衬出她一双柔荑如凝脂皓玉

如懿长春宫禁卫森严，你进不去的。你要本宫帮你？

茉心点头道

万能配角（茉心）奴婢既然得了痘疫，法子反而多了。奴婢知道，娘娘和慧贤皇贵妃一样恨她。

如懿沉思了片刻

如懿抱歉，本宫帮不了你。本宫知道自己无用，所以有心无力。况且我做了这事与她有什么区别，本宫不想脏了这个手。

说完就扶着惢心离开了。

离开时回头看了眼茉心，本宫当然是不能帮你，不然本宫也不会大费周章让人把痘症传染给你丈夫，好茉心，你可别让本宫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