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南（十）

“朝南啊，你怎么来了啊，这儿有我跟阳阳就可以了，你读书这么辛苦，赶紧回去休息吧。”

刘伯伯不停地劝说他。

纪朝南摇了摇头，他心意已决，只有这样的劳动，才能让他看清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差距，才能让他坚定自己的选择。

纪朝南忙活了好一会儿，很快就汗流浃背，他满不在乎地用校服袖子擦了擦自己占了灰的脸。

“哥哥，你鞋带散了。”

纪朝阳指着他崩开的鞋带。

“好的，哥哥知道了，谢谢阳阳。”

纪朝南正欲蹲下，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双干净的白球鞋，唐湜蹲在他面前，手法熟练地为他绑好了鞋带。

他什么也没说，走到不远处帮他把书包捡了起来。

“......谢谢”

纪朝南接过书包，低垂着头，下意识把自己脏兮兮的手绕到身后去，不想让他看见。

唐湜一言不发地盯着他，此刻的纪朝南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耷拉着脑袋，耳朵红红的，等着自己的教训。

冷漠回绝是他，乖巧听话也是他。

“纪朝南，你明白我的意思，不要躲着我。”

唐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眉眼，一如纪朝南最初看到的那样，这个人，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这种刻在骨子里的温柔。

纪朝南抬起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里，“唐湜，谢谢你。”

第一次，他珍重地向他道谢，不只是因为他帮助自己赶跑了那些人，也不只是因为他对待阳阳的尊重，还因为他的出现，让他如一潭死水的生活，出现了另一种可能，如果一个人一直在深渊中生活，有一天忽然看到了一根可以救他出苦海的绳子，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紧紧抓住那根绳子，而是下意识地推开他，因为他是如此害怕，从一个深渊踏进另一个深渊，一无所有的人，轻易不敢尝试，只怕一不小心粉骨碎身。

“纪朝南，你现在是不是开始对我改观了？毕竟你一开始那么讨厌我，一句话都不愿意搭理我。”

纪朝南神色有些复杂，他抿唇，轻声说道：“没有这样的事，我没有讨厌你，一开始就没有。”

“还说没有？”唐湜挑眉，“第一次见你，你就以为我要拐跑你弟弟，凶巴巴地瞪着我，我这颗单纯的小心脏都被你吓坏了。”

他不相信，纪朝南也不想多做解释，他疏远他，不同他说话，并不意味着他讨厌他，还有很多其他的可能，比如说，他只是感到一种无力的，深深的自卑，这种自卑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家庭环境的悬殊之大，而是唐湜活得明媚，潇洒，肆意张扬，又那么坦荡，纪朝南相信，那些人跟随他绝不会只是因为他打架很厉害。

唐湜的身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纪朝南则完全相反，他敏感多疑，对人设防很深，面上总是虚伪的，唐湜的耀眼，让他感到自卑，况且他是这样干净温暖，哪怕他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他都没有因此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

他真的很好，纪朝南觉得，他配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