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郊,山脚下一座学校。
盛亦棠坐在树影下,含笑望着操场上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嬉笑玩闹,交织成一片悦耳的欢声,连带着旁观之人的心情也轻松了几分。
姚恬却没她这么轻松。
姚恬哎,当心摔倒啊!别跑太快了!
姚恬不行不行,这篮球架已经有些晃荡了,你们平时走要离远一点!
姚恬那个可不能吃啊!塑料的东西对人体有害,可不能随便放在嘴里!
隔不了两分钟就爆出一声惊叫,比一旁看顾的老师都要紧张。
盛亦棠大笑。
盛亦棠你快别喊啦,孩子们本来玩儿得好好的,都被你喊不会了。
姚恬一呆,果然看见这群半大的豆丁们纷纷停下手里的运动,好奇又纳闷地盯着自己。
其中一道最为不耐的目光来自体育老师。
姚恬连忙道歉,
姚恬对、对不起啊,你们继续玩儿,我就是担心你们受伤而已……
体育老师板着脸,朝她们点了点头,旋即吹了声哨子。
静止的孩子们立刻投入到运动中,很快就把这两个奇奇怪怪的阿姨抛到了脑后。
盛亦棠别太紧张啦,你总不能24小时都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总要有自己活动的时间的。
盛亦棠知道她这是代入了当妈妈的角色,暖声劝道。
姚恬抚上肚子,叹了口气。
姚恬我知道,我紧张过头了。
盛亦棠头一次当妈,都这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等你卸了货,也就欢喜个几天吧,没多久就会被他没日没夜的哭声吵烦了。
姚恬你居然还有烦孩子的时候?
姚恬诧异道,
姚恬我还以为你是早中晚都要亲一口,说‘妈妈爱你’的那种人呢。
早中晚?
她看起来有那么腻吗?
盛亦棠大呼冤枉。
盛亦棠我在早中晚都做的事情只有干饭,亲一口这种事儿,那是我们家老马干的。
两人大笑。
盛亦棠搂了搂她的肩膀,
盛亦棠好啦,你也别多想了。走,我们去别处转转。
今天过来,除了散散步之外,更主要是观察下福利院孩子们的真实生活。
只有切实了解到他们每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 才能设计出更贴合实际、更让他们舒心的生活环境。
绕过操场,两人来到教学楼后面的宿舍区。
这座福利院是最简答的工字型结构,前后两排楼房分别是教学楼和宿舍楼,中间一片空地就是操场。
虽然简单粗暴没什么美感,却职能分明,走的是务实风。
姚恬听笑了。
姚恬从前我真不知道建筑还有这么多讲究,又是特性,又是风格,有意思。
盛亦棠现在知道有意思了吧,怎么样,考虑一下以后让你儿子拜我为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一定倾囊相授。
姚恬得了吧,搞建筑的这么苦,我才不想让我儿子跟着你受罪。
姚恬瞪她一眼,扶着她的手缓缓走上楼梯。
因为历时年久,宿舍楼外面的墙皮已经有些脱落,露出水泥下砖红色的墙体。
洽着爬绕而来的绿植,倒成了都市青年追求的小清晰之美。
姚恬这怎么还有个牌子?
两人走过去一起瞧,木板上用粉笔写了几个规规矩矩的大字:网红绿植墙,请有序拍照。
盛亦棠不禁失笑。
这种爬山虎对墙体损害极大,时间久了,甚至会影响结构的稳定,却偏偏有人来打卡拍照。
当真是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盛亦棠亦棠,你快来!
她将木板归位之际,忽然听到姚恬在身后轻喊。
盛亦棠忙走过去。
盛亦棠怎么了?这这么有个小孩儿?
盛亦棠蹲下身,
盛亦棠小朋友,你怎么啦?为什么蹲在这里哭呀?
原来是姚恬拐过回廊,看到有个小男孩蹲在地上哭。
男孩约莫五六岁大,黑瘦黑瘦的,一双眼睛倒是大得惊人。
只是此刻那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鼻头发红,显然是已经哭了有一会儿了。
盛亦棠伸手要摸他的脑袋,被他迅速躲过。
她笑了笑,
盛亦棠别害怕,我们是方院长的朋友。方院长现在正在厨房盘点三月生日会的餐点,没时间理我们,我们就在这里随便转转。
我姓盛,这位阿姨姓姚,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院长和生日会,男孩儿眼中的戒备淡了些许。
他把脸埋在臂窝,随便蹭了蹭。
阿罗我叫阿罗,你们为什么来这里?
盛亦棠因为我们听到了哭声呀,还以为是哪只小猫被困住了,没想小猫没有找到,却见到了你。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分?
男孩儿虽然年马小,却听懂了这个漂亮阿姨是把自己比喻成了小猫,当即红了脸。
阿罗我才不是小猫呢,我是老虎!嗷呜,大老虎!
他挤出一个凶巴巴的表情来,伸出手,当成老虎的爪子。
姚恬忍着笑,
姚恬小猫不可爱吗?为什么要当大老虎?
阿罗老虎是百兽之王,当了老虎,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盛亦棠眼尖,敏锐地发现这男孩在伸手时,袖口掉下,露出的手腕上面有两道淤青。
看起来,还是最近新增的。
她心头微惊,
盛亦棠阿罗,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回事?
阿罗你说这个?
阿罗卷起袖口,细细的胳膊上布满青痕,
阿罗这是阿年打的。
打的?!
两人迅速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浓浓的震惊。
盛亦棠听到自己的生意都在颤抖,
盛亦棠阿罗,阿年是你的老师,还是同学?
如果是前者的话……
阿罗是我们一个宿舍的哥哥。
盛亦棠提至嗓子的心放回胸口,可还是憋得难受。
盛亦棠你身上这些伤都是他打的?他为什么打你?你有没有向老师们反应?
阿罗忽闪着眼睛。
阿罗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我撒气,也不单是打我,我们屋子里的孩子都被他欺负过。
跟老师说有什么用呀,只会让他下一次就打得更狠,我才没有那么傻呢!
姚恬听不得这些,当即要冲回前院去找院长告状,只是刚走到楼梯便遇到了一位少年。
阿年原来你在这儿。
少年指着阿罗,森然骂道,
阿年你不赶紧把我的书包缝好,躲在这里做什么?还有脸哭,当心我再揍你!
阿罗吸着鼻子,听话起身,跟在少年身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