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寰医院。
素色的病房一片洁白,空气里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少年躺在床上,苍白的脸没有一丁点儿血色。
即便是在睡梦中,那双薄削的嘴唇仍然抿得死紧。
医生病人没有大碍,只是疲劳过度再加上心神焦虑才导致昏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另外他身上还有多处擦伤,近期需要清淡饮食,伤口不能沾水。
马嘉祺谢谢。
送走了医生,梁娅脱力似地倒在男人怀里。
梁娅没事就好,知南没事就好……
怀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发丝拂过他的脸,带着清新的桂花香。
一如十一年前那个秋天。
这陌生的感觉太过熟悉,马嘉祺微愣,便没有第一时间推开她。
梁娅心头一喜。
她抬起手,指尖攀上他的脖颈。
梁娅小祺……
距离那张脸近了,更近了……
忽然被他猛地推开!
梁娅小祺?
梁娅扶着床脚才稳住身子,。
马嘉祺照顾好知南。
马嘉祺沉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那背影,近乎算得上落荒而逃。
梁娅看着他,眉眼渐渐舒展。
梁娅承认吧,小祺。
黑暗中,她掀动唇角。
梁娅你,是放不下我的。
……
马嘉祺疾步走出病房,直到走到楼下,才觉得那团笼在心口的浓雾散开了些。
他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黑眸泛起自嘲。
记忆里,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
掌心的触感似乎还在,他皱起眉,拿出手帕狠狠擦了一遍又一遍。
发动机的声响唤回思绪,一辆杏色甲壳虫开出医院,很快就从视线中消失。
马嘉祺眯了眼。
那辆车……
锦江花园。
盛亦棠熄了火,伏在方向盘上,很久都没有挪动一下。
门廊下的灯光白炽刺眼,她却不敢闭上眼睛。
只要一闭上,眼前全都是那两个人相拥的场景。
挥不去,也抹不掉。
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盛亦棠呵……
她总算是知道梁娅对她的敌意从哪里来了。
原本还只是怀疑,但现在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他们,才是一对儿。
一想到马嘉祺方才那陶醉的模样,胃里就像吞进来一只隔夜的烧鸭,酸臭又肥腻。
夜风轻扣着玻璃窗,盛亦棠缓缓抬起头,胡乱抹了一把脸。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期待,期待这一年赶快过去。
……
第二天一早。
盛言小姑娘早早就爬起床,轻手轻脚地溜进主卧准备吓妈妈一跳,却扑了个空。
盛言咦,懒虫妈妈今天起这么早,是去准备早饭了吗?
隔壁房间的门被拉开,盛亦棠双臂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盛亦棠懒虫妈妈?嗯?
盛言哇!
盛言惊叫出声,
盛言妈妈你怎么跑到隔壁去啦?你不是说,人睡着了之后就不会乱跑了嘛?
盛亦棠是呀,人只有清醒的时候才会移动,所以你猜猜,这是为什么呢?
盛亦棠抱起女儿,轻轻捏着她的脸颊,笑着问。
盛言答不上来,两个小揪揪一晃一晃,使出了必杀技。
——卖萌。
短胖的手指攀上她的衣襟,揪住一点点布料,小幅地扯啊扯。
盛言言言肚肚饿。
要不是那大眼睛里的狡黠太过明显,盛亦棠还真是要被她骗过去。
不过,小家伙的确很久没主动提出要求,说想要吃什么了。
她搂过女儿的小身子,在她额头上蹭了蹭。
盛亦棠那,你和妈妈一起去餐厅?
这孩子从小就对食物挑剔,以前两个人在家时,都是一起进了厨房,她拿什么,她就做什么。
盛言立刻露出笑脸。
盛言谢谢妈妈!我想吃妈妈做的玫瑰饼啦!
盛亦棠没问题!
揉面,和馅,揉搓成团。
站在凳子上才堪堪够得到桌檐的小姑娘高高举着模具,妈妈送过来一只,她就扣一只。
很快,星星的、花朵的、不规则图形的面饼,排列有序地被放进托盘,送进烤箱。
然后一大一小并排站,托着腮,眼巴巴地盯着那扇小小的玻璃门。
盛言好香呀妈妈!我都闻到香味儿啦!
盛亦棠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盛亦棠这才放进去30秒,温度都还没提上来,哪有什么香味。
盛言不服气,
盛言是真的!不信妈妈你闻!
鼻尖涌入一股幽香,淡淡的,甜甜的。
像是打翻了的奶油。
盛亦棠皱着眉。
不对吧?
难道她搞错了配方,误把淡奶油加在面饼里了?
不应该啊!
马嘉祺就算一直盯着,它也不会立刻烤好。不如先吃点儿酥饼垫垫?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盛亦棠浑身一僵。
盛言已经扑了过去。
盛言爸爸!
马嘉祺言言,早上好。
马嘉祺一把抱住扑进怀的小姑娘,笑着晃了晃手中的糕点盒子,
马嘉祺饿了吧,先吃两块提子酥好不好?
盛言嗯!
盛亦棠深吸口气,
盛亦棠言言,说好要吃妈妈做玫瑰饼,怎么先吃起别的来了?
已经碰到提子酥的手指瞬间缩了回去。
盛言扬起小脸,虽然不明白原因,但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妈妈的心情没有方才好。
她怯怯地把饼干放回了盒子里。
盛言言言不吃,妈妈别生气了。
小家伙垂着脑袋,只露出黑黑的头顶,还有尖尖的下巴颏。
马嘉祺忍不住拧了眉。
马嘉祺只是垫垫肚子而已,孩子还小,禁不得饿。
盛亦棠不看他。
盛亦棠那只可以吃两颗噢,玫瑰饼是你要吃的,要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小姑娘立刻乌云转晴。
盛言嗯!
盛亦棠看着她,柔柔一笑,转身走出了厨房。
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人一眼。
马嘉祺目送她走远,总觉得今天的她,似乎和平时不大一样了。
很快他就意识到,她是在可以躲自己。
就比如在餐桌上,她还是照常给两个孩子盛粥夹菜,却不再用正眼看他。
又比如刚才,言言说想吃自己面前的那道凉拌竹荪,他随手递了过去,她却看着桌子和自己说
盛亦棠谢谢。
事情不对劲。
孩子们被赵姨带上去换衣服后,马嘉祺喊住她。
马嘉祺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盛亦棠顿住脚,回头微笑。
盛亦棠没有啊,马总怎么会这么想。
马嘉祺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
呼,没有就好。
马嘉祺我今天会去医院看知南,要不要一起去?
又是马知南。
盛亦棠其实很想告诉他,你和梁娅那点儿破事,实在是没有必要拿一个孩子做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