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左

向左走在路上听着《面会菜》，他可太懂人生了，仿佛他是个哲学家，因此他看不懂很多人的做法，他认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星期天的时候向左被公司的女主管叫到办公室狠狠的骂了一顿，她用着世界上最难听的词汇，向左真想一口吻上去，堵住主管的这张臭嘴，这样她就会停止谩骂。“你他妈之后别来上班了，我把你开了。”

“你再说一次？”

“把你开了……你要干嘛？”

向左冲上去一把搂住女主管，吻向她的嘴唇，嗯，真甜，玫瑰味的口红的味道，于是他们就这样在办公室里吻了1分24秒。等到向左准备离开时，却发现公司里所有人都被惊的目瞪口呆。

“哦，没事！我不干了。”

向左笑着，向同事们摆了摆手说，于是所有人又回头自己干自己的，只有向左站着正在收拾东西，而女主管仍然愣在原地，她的脸通红通红的。向左每次一被女主管骂他就会想有亲上去的想法，今天他终于做到了。

向左在出门的前一刻又回头看了看公司，看了看办公室里的女主管。

哦，她可真傻。

向左听着耳机里的歌，当然还是《面会菜》，仿佛他读懂了整个人生，读懂了整个世界，他是自由的，他将为自己而活。他走到公园的石桥上，抱着手里的文件望着水里的鸭子发着呆，愣着愣着，便一把将里文件丢到了水中，溅起的水花仿佛惊动了野鸭，一个接着一个，扑腾飞走了。

“我要好好活，我要为自己活，老子不干了。”

向左听了两首半的歌，便走到了自家的楼下，他看见了下水道井盖被人打开了，他想着，那就见义勇为一次吧，见义勇为是好事。就在正准备盖上井盖的时候，下水道里探出一个脑袋:“他妈的谁呀，老子还没出来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向左将井盖挪回了原位，下水道里出来的那个男人看见是个小年轻便也就没再计较，只说了一句:“我臭，离我远点啊。”

向左并没走，他望着井里发呆，可又接着问:“你在这干嘛？”

“修水管啊，我还能干嘛，偷屎啊？”

“干多久啊？”

“起码还得干个半个月，让开让开，老子要去吃饭了。”

向左没再纠缠，独自一个人上了楼，他家真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只有他一个人住的原因，这是他的天地，对他来说，这可不比别墅差，毕竟这是他攒了小半辈子才买下的房子，“我是个珍惜眼前的人。”这是向左最爱说的话。

他实在太容易满足了，就像今天遇见了下水道的工人，仅仅是说了几句话，他就已经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男人，可向左也是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陈百万，18岁就离家出走来深圳打工了，长得虽然粗狂，但向左不觉得，向左觉得他是衣架，而自己则是晾衣杆，他是将会把陈百万撑起来的人。

如果他对自己说几句亲昵的话，那么向左一定会将那些话当做爱抚，而自己则会用最理解的热吻去回应他。向左明白不能直接告诉陈百万，他要和他做朋友，就像自己当时追初恋那样，陈百万也是他的初恋，第一个男性的初恋。

陈百万每天都很忙，忙着在下水道钻来钻去，像一只老鼠，一辈子活在地下水的老鼠，而向左是人，他想要用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将老鼠引诱出来，而这个诱饵则是自己的一切。

臭。

陈百万每天身上都是臭的，哪怕进餐馆都会有人嫌弃他，服务员也会，然而向左却能若无旁骛的，翘着二郎腿和陈百万高谈阔论，谈自己的理想，他的理想，以及工作的一类的事，因为向左心里已经再装不下别的东西了，谈话也仅仅只是敷衍，一切皆是掩饰，他在掩饰自己是个同性恋。

于是向左也会经常的和陈百万在晚上一起去夜店，甚至当着陈百万的面摸小姐的屁股，并会笑着让陈百万也效仿自己。

曾经的公司里有一个梅小姐，她可喜欢向左，然而向左却从来不会注意到她，也许是她太普通了，然而陈百万却偷偷摸摸的暗恋了梅小姐很久，有多久？那也许是两年前，也许是3年前，反正就是陈百万去向左公司那栋楼的下水道检修的时候看见的，于是他巴不得每天那里的下水道都出问题，自己的老板每天都派他到那里。

“你给我拿支烟抽。”陈百万在电话里对向左说，向左倒很纳闷，他问:“可是你在工作呀，你不在是在下水道里，爆炸了怎么办？”

“你只管给我拿，我好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抽，不过最好快点。”

那是细支的芙蓉王，金色的滤嘴，在被递进下水道之前仍然被太阳照的闪闪发光。

十一月的某个早上，陈百万把向左叫了出来，他和向左在天桥上走着，可一直不开口，向左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单纯的认为他心情不好。“你倒是说句话呀？”

“呃，向左，我......”

“什么？听不清！”

“我爱你。”

“啥？”

从昨天傍晚开始就一直再吹风，像是要下大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因为只听到耳边的风一直在呼啸着。

“啊，我需要钱。”

“我还以为你在说什么，要多少，干嘛？”

“十万，我干嘛你就别问了吧，我不太好意思说。”

“至于吗？”

“嗯，她不让说。”

向左只觉得听的脑子天旋地转，又接着问:“男他女她？” 向左已经快糊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连在说什么也不知道。

向左失恋了，因为陈百万要结婚了，是和梅小姐，而梅小姐却不让让陈百万告诉向左，可她并不知道向左其实连面都没见过她里面，尽管偶尔会觉得眼熟，当然眼熟那都是后来的事，毕竟他也不是个深思熟虑的人。

“向左。”

陈百万借了向左八万，这钱算是彩礼钱，他执意说在不久的将来会还给他，可向左却又说着自己不缺钱，他把钱递到陈百万手里之后，说了一句“祝你幸福”之后便又戴上耳机走了。

“向左？”

“做咩。”

“你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吗，我们的，我和方梅，她也让你来，你们曾经是同事。”

“扑街。”

“什么？”

“再说吧。”

向左转过身去，摆了摆手，却又将手插进了卫衣的口袋，就像是徐志摩的那诗里的——“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许是在摆手的时候已经将手里的最后一丝余热给甩干净了，向左只觉得浑身冰凉。陈百万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的那句卑微的，渺小的一声“我爱你”，而向左也不知道陈百万是否爱过自己。

于是他悄悄地走了，向左悄悄地走了，就像他来时那样悄声无息，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正如他也没有带来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