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

从昨晚到现在，阿秀总觉得自己像是从一场美梦中跌了出来，又像是捧着蜜桃吃着吃着突然嚼到了桃皮。

阿秀不由地想起了在寨子里听到过的话。

“有时间勾搭男人，却没时间管教孩子？”

“我家孩子还小，说你几句怎么了？你竟然指使儿子打我孩子？”

“怪不得张家娃子没了，我看都是她这坏女人克的！”

“哎哟，我们就说了几句笑话，你这就找男人来撑腰了？”

他们恐怕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些话都是用方言说的，顾一野应该是听不懂。

那时的阿秀被巨大的羞愧和难堪包围，绷紧着身躯僵在原地。

直到顾一野茫然地望向她的那一刻，血液才得以重新流动。

而她只能默默地低头，庆幸着他听不明白。

可是，现在想想，恐怕事后不久顾一野就猜到了，所以后来才尽量避免让她出去和那些人沟通。

阿秀闭了闭眼睛，在那些最痛苦的时光里她都不曾崩溃过，现在更不会。

但，顾一野和江南征分手来拯救她的这个行为，确实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更伤害了她的自尊，她苦苦坚持这么久却还是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昨夜，她一晚没睡，生生把这份痛苦吞咽了下去，带着对顾一野的包容和理解坦然地站在这里，说：“一野，我明白你的想法，但我不认可你这种牺牲自己去拯救他人的行为，就算拯救的是我也一样。”

“阿秀，你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对你产生的确确实实是爱情？”顾一野急道。

“是执念。你必须承认，你对我，对小飞，对张妈妈，都是执念！你非要把张飞的死归到自己身上，又固执地把他的责任担到了自己的身上！这都只是你的执念罢了。”

“执念？”顾一野情绪不稳，甚至冷笑了一声：“你把我们这么多年的交往用如此冷冰冰的两个字就概括了吗？”

阿秀没见过这样有攻击力的顾一野，不自禁地后退了半步，恰恰激怒了他。

“不……你误会……啊！”

顾一野一把握住阿秀的肩膀，吓得她轻呼一声。

“好！好！我是执念，那你呢？你敢说你接受我不是一时心软？要不是我没给你机会反悔，你早就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了吧！”顾一野的眼中泛起血丝，咬着牙说：“就算如此，执念产生的爱就不是爱了吗？总好过你纯粹的心软和感激！”

阿秀瞪大了眼睛，红唇微张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顾一野凄然道：“所以呢？你终于找到机会了？要结束这段因为你的心软和感激开始的感情了？”

阿秀的眼眶蓦地红了起来，她双目含泪地看着顾一野，咬紧唇瓣一声不吭。

顾一野的脸色苍白，放开阿秀，跌跌撞撞地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死一般的沉默，最后，还是阿秀动了。

她擦干眼泪，像包容了寨子里的风言风语一样，像包容了新婚丈夫的离去给她留下的巨大的烂摊子一样，像包容了被战争摧毁而在她身上寻求温暖的曾经的顾一野一样，她再次无私地包容了眼前这个口不择言的顾一野。

阿秀轻轻地把手搭在了顾一野的手背上，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轻颤，柔声开口：“一野，你误会我了。”

顾一野眼睫颤动了一瞬，阿秀再接再厉：“就像你刚刚说的，我们要一起面对困难。既然我们已经选择了在一起，就要经受相应的考验。”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一野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阿秀了，却突然迎来了反转，甚至不敢去相信阿秀话中透露出的意思。

“一野，今天，我并不是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单方面决定我们这段关系的未来的，我只是想把我们之前忽略掉的那些矛盾一次性说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