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心慌意乱的夜

月亮高悬，大地一片静谧，吊脚楼二层的一个房间里时不时地就传来几声哗哗的拨水声，惹得顾一野躁动不已，一时间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

他拿起水杯猛喝了几口，又快步走到床边给小飞稳固了一下四周围挡着的被褥，拿起毛巾就打算去院子里冲个澡。经过阿秀房门的时候，水声越发清晰了，顾一野吞了下口水，脚下加快了速度。

屋里，阿秀坐在椅子上，尽全力放轻了动作，将毛巾沾湿，搓洗两下，然后拧干了继续擦拭身体。

她的脸蛋红彤彤的，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那再努力也无法被避免的水声羞的。

很快，她收拾好了自己，艰难地换着家居服。

衣服刚穿好，顾一野就敲响了房门，“阿秀？”

阿秀被吓了一跳，她赶忙整理自己的衣服，唯恐哪里不合适，也就没能第一时间回答他。

顾一野能感觉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微微咧了下嘴，懊恼极了。难不成阿秀还没洗好？明明水声已经停了很久啊？他怕阿秀不好意思叫他，才主动过来问的。

脑中转过了好几个想法，实际上也只是一两秒的时间而已。

“我好了……”这边阿秀答了声，又尴尬地止住了话头。

“那我进来了？”顾一野松了口气，得到阿秀允许后，低着头进了屋，视线稳稳地放在前方，绝不乱飘。

“多谢你了一野。”

“跟我不用说谢。”顾一野走过去，“嗖”地一下抱起木桶，随即便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坐在木桶后面的阿秀。她正撑着椅背慢慢起身，顾一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立时就放下了木桶，转过去，一弯腰，左手托在阿秀后背上，右手穿过膝弯，将人抱了起来。

“啊！”阿秀轻呼一声，顾一野意识到自己不过脑子的举动后，微微睁大了双眼，又强自按捺住了一些想入非非，一边抱着阿秀往床的方向走，一边用与往常无异的声音说：“明天我去给你做一个拐杖，能方便点。”

轻柔地将怀里的姑娘放在床上，顾一野扫了一眼床上的被褥，又心慌地收回了视线，“早点休息。”

短短几秒时间，阿秀完成了从惊吓到害羞的转变，现在又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了。

眼前的男人一脸正经地离开，还不忘把门带上。阿秀缓缓地躺到床上，一双小手揪住身上半搭着的毛巾被，眼珠滴溜溜地转，控制不住的大脑一直在回放顾一野抱着木桶出门的画面。

那么大的木桶，还装满了水，他就像感觉不到重量一样，轻飘飘地就抱起来了，好厉害。

宽阔的肩膀，健硕的肌肉，刚刚被他抱起来的时候，都能感觉到他胳膊上勃发的肌肉的温度和强度，软中带韧……

阿秀猛地拉起被子，盖住了脸，她在想什么啊？

这一晚，对于阿秀和顾一野来说，都是一个心慌意乱的夜。

第二天，张妈妈发现了阿秀的真实情况，心疼地不得了。多亏了白日充足的光线，她仔细描摹着眼中阿秀模糊的轮廓，一遍遍地嘱咐着她。

顾一野早早出门挑选了一根粗壮的树枝，三下五除二地就削好了，让在一边观看的小飞激动得又蹦又跳。一会儿说顾叔叔是全世界最厉害的人，一会儿要学习怎么削拐杖，一会儿又拿着被砍下的小树枝满院子追鸡撵鸭，一秒也消停不下来。

顾一野站在堂屋另一侧的走廊上，扶着栏杆漫不经心地看着远方，听见“笃笃”的声音后，转身一看，果然是阿秀。

“你怎么过来了？就算是不严重，这局部肿胀和疼痛也得三五天才能缓解。”

“一野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阿秀被顾一野扶着坐在了栏杆旁的长凳上。

顾一野也坐在了她的身边，“见得多了，在部队训练的时候，周围人大伤小伤经常有。”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缓慢交流着，顾一野意识到阿秀有话要说，但他也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阿秀扯出一个微笑，对着顾一野说：“这些天辛苦你了，又赶上我受伤，昨天多亏你忙里忙外，还帮我照顾婆婆和小飞，你的大恩大德我都好好地记在心里呢！”

顾一野嘴边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他看着阿秀没有说话，让阿秀没来由地开始紧张， “我……这几年我也算不清欠了你多少，都不知道怎么还了……不过，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沉默，还是沉默。终于，令阿秀焦虑的沉默结束了，顾一野开口，尾音略有些低沉，声音淡淡地说：“我让你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