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正正

太阳终于一整个跳进了大山的背面，乡间的小路陷入了一片黑暗，周围是蛐蛐的叫声和风刮树叶的沙沙声。

顾一野的体温比阿秀高，热度透过二人单薄的夏季衣服传递到彼此的身上，让阿秀的心跳无规律地变快。他似乎是个多汗体质，明明走得不是很快，身上却散发出了些许汗意，脸颊边也出现了汗珠，但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的是，他身上的气味并不难闻，反而配合着衣服上干净的香气，调制成了令人心猿意马的清馨。

明明他们用的是同一个洗衣粉，为什么这味道在顾一野身上就变得这么不同了呢？阿秀快速地眨了眨眼，悄悄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妄图拉开二人的距离，但此时他们这姿势根本办不到，不过是心理安慰罢了。

迎着丝丝清爽的晚风，他们轻声聊着天，让阿秀没了精力去胡思乱想，逐渐放松下来。

她没想到的是，顾一野竟然还是个很有几分浪漫的文艺青年，他给她讲惠特曼的自由和理想，讲拜伦的勇敢和奋斗，也会和她说起席慕容、徐志摩……

阿秀对他们那些缠绵悱恻、一波三折、盘根错节的爱情故事不感兴趣，她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了顾一野竟然读过这么多书上面。

顾一野很开心能说到让阿秀感兴趣的点，他立刻便承诺要给阿秀邮寄书籍，古今中外，只要她喜欢，他都去给她找。

阿秀腼腆地笑了，涉及到这方面她是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的。

虫鸣阵阵，夏风清凉，氛围融洽，顾一野的脚步越发轻盈，却逐渐慢了下来，他开始祈祷着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轻松的心情让顾一野情不自禁地哼起了歌，阿秀歪着头去看他的脸，是真的没想到他唱歌也这么好听。

顾一野发觉了阿秀的动作，侧头去看她，阿秀便对着他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你唱歌真好听。”

顾一野难得地有些羞涩，清了清嗓子，“我不止会唱军歌，还会唱别的。”说完，就像是急于表现的小朋友一样，连唱了几首时下当红的歌曲，引来阿秀的连声称赞。

他飘飘然地笑个不停，突然想起什么：“我觉得你唱歌也很好听。”

阿秀疑惑地问他怎么知道的，虽然作为少数民族的少女，唱歌是她与生俱来的技能，但她应该很久没有心情开嗓了。

“那天村里有人结婚，鞭炮声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你哄小飞睡觉的时候唱过，正巧我听见了。”顾一野说：“对了，那首歌叫什么啊？曲调真不错。”

“是这边的民歌，没有名字的，一般都是新婚时新郎唱给新娘听的。”阿秀说到这里笑了笑，“我提前唱给小飞听一听，省得他长大后娶了媳妇唱不出来。”

顾一野也跟着阿秀笑了起来，转而说道：“你能再唱一遍吗？”

阿秀见顾一野喜欢，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少女清灵的歌声萦绕在耳边，顾一野背着她，安静而认真地聆听着，心中默默地记着。

*

走到村口附近，已经能见到走来走去的乡亲了。不知何时，阿秀和顾一野他们二人都停下了交谈，在顾一野的坚持下，阿秀不得不被他背着走进了村子。

一路上都是打探的目光，偶尔有相熟的人过来问一句，顾一野便大大方方地说阿秀的脚受了伤，不能下地。坦荡的态度让其他人失去了自由发挥的机会，只得讪讪地笑笑，假模假样地关心几句阿秀的伤势。

一来二去的，阿秀反而抬起了头，她有什么好躲的？平常哪个受了伤，村里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搭把手，或是背或是抱，一切以安全健康为主，怎么到了她这里，正常也变成了不正常呢？

她偏不顺他们的意，她偏要堂堂正正地从他们面前走过。

顾一野发现阿秀不再沉默，反而底气十足地回应着别人的问话，便不再开口了，嘴边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