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五世伍

我是哪里来的？

　　胡白白回应她一个挠头动作。

　　人在说谎或者一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下意识会做一些多余的动作去掩盖。

　　常女在心中猜想，肯定有猫腻！

　　那天是晌午，林中秋叶飘落，花树上花瓣也开始凋零，倒是果实累累，胡白白将成熟的果实摘下放入地下窖中贮藏，冬天就不愁没食物吃了。

　　绕过石台，进入木屋，却见宿定为她铺床，他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常女。

　　“常女回来了，过不了几天就冷了，我让小狐去山下买了布匹棉花，给你缝制冬天衣裳。”宿定说着来到常女面前，温笑着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又长高了，看来学堂的伙食不错。”

　　常女呆呆地望着他，他有着别人没有的蓝色眼瞳。这种颜色本应是冰冷的，但在宿定眼中是温柔如水，慈爱的神情，再配上散落肩头的银发，玄色的衣衫，如同书中所描绘的世外仙人。

　　“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小孩子在长个子饿了也是正常，想吃点什么我去做…”

　　“先生，我的爹妈在哪？”常女拉住他的袖子问。

　　宿定突然被问住，愣了愣一时不知怎么去回答她，她还太小以后再告诉她真相吧…

　　他反应很快，放下常女的小挎包，一把捞起她抱在怀里，抬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眯了眯眼笑道：“小家伙，终于问起这事了。”

　　常女不知为何对于被先生抱起来有点抗拒，可她寻思着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宿定步出屋外，微风拂过，银发扬起,，常女抬头望着他的侧脸，浓密而长的睫毛，高挺鼻梁下的淡粉双唇。

　　他先是应着秋季的景长长叹了一口气，让常女觉得这是无可奈何要告诉多年以来的事实了，不由紧张起来。

　　“常女啊，在你很小的时候，你爹妈要外出办事，不方便把你交给别人照顾，他们只好找到了我，让我代为先生的名义去照顾你长大，你若不信，桌上的抽屉里有一份书信。”

　　宿定将目光转向常女时，却见她泪眼婆娑道：“先生，他们为什么还不回来啊？是不是把我忘了？”

　　“没有忘记你，只是他们办的事时间可能久一些，等常女长大了说不准就见到他们了。”宿定擦了擦她的眼泪，哄着她。

　　常女信以为真，在她小时候最亲近的人就是宿定，自然毫无理由相信他。

　　不过越是长大越是觉得当年宿定所说的她父母办事有所怀疑了。

　　有天夜里常女偷偷拉开抽屉，不过在一堆零七八碎小玩具下面确实有封信，慕厌则说过：“那就只有看过了你才会放下心中疑虑。”

　　那是封皮没有名字的信，里面纸张写着：常大人常夫人要去远行不得已把常女留在千神山托付给先生照料，若是常女问起，实在对不住，爹爹妈妈也不知要多久才回来，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勿念————常罗开·奚涟凤

　　可她还是不信…

　　在学院，慕厌则一直很照顾她，夜里跑来给她送吃的，到了这个懵懂情初的年纪学院规定男女分院睡，男女睡房隔着一个亭楼，而那亭楼就是慕厌则和常女偷偷私会的地方。

　　两人一来二去，又是青梅竹马，虽然慕厌则长相平平无奇，但最能打动女孩子的心是行动。再加上慕厌则家境不错，慕厌则的母亲对常女很是照看。

　　让常女天真地以为自己感受到了母爱…

　　偷偷心在中默许：她要嫁给慕厌则！

　　女子及笄十五，本应是最美好的日子，意味着成姑娘了可以嫁给如意郎君。

　　长剑入腹，面前那个熟悉的面孔此时露出极其违和感的狞笑！

　　“先生是谁？千神山是什么？你真是一问三不知啊…枉我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

　　天边滚来一大片乌云，一道闪电劈下，瞬息之间，常女看到了慕厌则的真面目，腹部传来阵阵剧痛，令她喘息不得。

　　慕厌则抓住常女的肩膀，拔出带血的剑，顺势一推，常女重重倒在了草地上。

　　林中绿叶沙沙作响，群鸟飞离树林，狂风即将来临…

　　慕厌则用手帕擦干净剑抽回鞘中，蹲下身来，他的神情中竟有些不舍。

　　“赵…赵禛…哥哥不会…放过…你的！”常女咬牙怒视他。

　　慕厌则怜惜地伸手替她理好发丝，脸凑近前笑道：“他当皇帝政务繁忙，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空给你报仇？唉，希望你到了阴曹地府别再天真了。”

　　慕厌则走了，留下常女独自悔恨不已，狂风暴雨，天边的光明被黑暗彻底占领。

　　腹部捅刀是个非常不痛快的死法，淌血到一定的程度才会死去。

　　漫长的过程，她回忆起短暂的一生，其实真正对她好的人只有先生，也就只有他不会利用她。

　　“先生…”

　　“先生…先生…呜~”

　　“常女错了！先生…不要赶我走！”

　　“先生！我要…回家！”

　　“回…千神山……”

　　……

　　……

　　胡白白埋葬了常女的遗体，他回到千神山，将常女逝去的消息带给宿定，原本想着给她缝制嫁衣的宿定听后，手中的针稍不注意扎入手指。

　　悲痛瞬间涌上心头，坐在石台上的他竟有种随时昏过去的可能，胡白白上前扶住他。

　　宿定已经神志不清，不愿接受事实，双手撑着身体爬下了石台：“小狐，她是不是还在怨我赶她走，连嫁衣都不穿了？”

　　胡白白抱住他的胳膊，冲他大吼道：“常女她没了！大雪人！她没了！”

　　宿定试图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稳，嘴边低声喃喃道：“常女要嫁人了，是我太自私了，要把她一直留在身边，我凶她说，你是我养大的！我有权力去管你！你不许嫁给他！”

　　“你要走，以后就别回来见我！”

　　宿定跪坐在地上，凌乱着银发，抬头正巧看到日落西山，半成品的绿嫁衣是他对常女表示歉意。

　　他回头泪流满面对胡白白说：“你看，她就不回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