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对峙

暗夜中的第一军大营格外热闹。一名白衣少女于深夜跃马闯了进来，可是驻军十万的龙吟大营却没有一人敢于阻拦。只因为女子手中高举的那块方形令牌。正面刻有燕字，背面加有皇帝私印和‘如朕亲临’的燕北古语-金羽令。

在中军大帐外燕羽率十名值班的第一军将领迎接了楚乔。所有将领向她行礼道：”参见君上如面。”

少女扫了一眼冷声道：”行了，除了燕羽以外，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众将疑惑的看向了领头的统领，在他点头后齐声应诺散去。

燕羽在前引路道：”教官，请。楚乔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在中军主位坐下后下令：”将你部所有军官花名册拿来，本官怀疑第一军之中有暗藏颠覆王国的叛逆分子。需要仔细检查”

燕羽闻言一愣立身答道：”请稍候。”同时前往外帐叫来军令司马取来所有军官的花名册送往内帐，然后唤来一名亲卫低声吩咐道：”立刻前往皇帐禀告，教官持金羽令闯营查阅我部所有军官花名册，末将无法阻拦。如何处置请君上示下。”

亲卫点了点头快马出营前往皇帐。与此同时内帐传出声音：”鹰府监察官何在。”

“驻第一军监察官卢真向您致敬、长官。”一名面带风霜，身着军法官服饰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帐外立身应答。

楚乔走出大帐看着卢真及其身后的监察小队点了点头拿出一份花名册命令道：”第一军参赞校尉程远经查有出卖军情、杀害同僚、以下犯上之罪。立即缉拿。”

以卢真为首的军法官立即领命，眼看就要去拿人了，燕羽坐不住了。他立马拦在卢真面前说道：”诸位、程远是我第一军将领。要缉拿也是我第一军的人去，就不劳烦诸位了。”

“镇乱止暴，鹰府之责。各军若出现背叛王国、触犯军法之人，鹰府皆有权缉拿，对于作战不力、临阵脱逃更有战场处置之权。这是月前刚刚颁布的军律。统领不会忘了吧。”卢真冷冰冰的说道。

燕羽面色一沉厉声喝道：”放肆、君上颁发之军律本将岂会不知。只是程远校尉乃是我部高级将领，岂是说缉拿便缉拿的。府主仅仅凭一句话便在第一军缉拿一名校尉级军官，传出去未免太过仗势欺人了吧！”

楚乔持剑走到燕羽面前问道：”我若一定要缉拿此人，你要如何。”燕羽退后一步回道：”教官持金羽令而来，又有监察全军之权。末将不敢阻拦。但是如果府主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话，那么在下一次的军事御前会议上我将向皇帝陛下提起申述”

楚乔冷冷的注视着眼前这个学生低沉道：”你在威胁我。”

“不敢、学生只是担心教官滥用职权，传出去有损教官威名，于君上的名声也不利。”

“你少拿燕洵来压我，此人身上背负西南镇守府多位同僚性命，另据报告最近押粮队屡次遇袭也与此人有关。燕羽，此人我抓定了。”

“关于程远西南镇守府一事皇帝陛下已经特赦，敕令就存在于我第一军档案。至于后勤遇袭一事另有隐情，请恕末将不便相告。”

楚乔疑惑望向卢真，卢真会意答道：”统领所言不假，关于误杀西南镇守府一事，陛下确实颁布了特赦令。”

“此事我为何...”忽然她停住了话语，只怕又是自己在北朔时发生的事情.不由气道：”燕洵你个王八蛋.”

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既然是燕洵的意思关于镇守府之事此事作罢，但是关于后勤遇袭，程远需要到鹰府接受询问，这总没有问题吧！”

“请恕末将不能从命。”燕羽低下头为难道。他知道自己这样一味硬顶必然激怒少女，但是他也没有办法，那件事太过隐秘，程远绝不能落入教官手里。

果然楚乔闻言勃然大怒一鞭抽在燕羽身上厉声喝道：“燕羽，我看你是统领当久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卢真，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这第一军里面谁敢拦我。”

受了一鞭的燕羽退到一边，望着大营外面沉默不语，不再阻拦。或许你会奇怪楚乔为何敢于如此羞辱一名王国重将。其实只要了解她此时在王国军队的地位就不难理解。世人往往认为秀丽皇后的权威来自于皇帝的宠爱。此话不能说错，毕竟他们夫妻一体共同开创了燕北王国，但是细细深究就会发现持这种看法的往往忽视了皇后本身在王国军中的崇高威望。

军队是讲究论资排辈和战功的地方，楚乔虽然年轻，但是她在军中资格极高，燕洵之下唯有近卫大统领燕达能够与之抗衡，姑且不论昔日对燕羽、燕云、燕林等将领的授业之恩，仅仅是北朔一战，不论军中关于对此战得失的非议，但是本身这便是有功的。还有鹰府府主一职乃是王国最高军职，监察百官，享生杀大权，别说只是打了一鞭，就是现在下令以违抗上官之命处决燕羽，也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更不要忘了，她现在还手持金羽令，持此令者如皇帝亲临，更有调动除近卫禁军之外所有王国军队之权。

在监察小队出现程远营帐时却赫然发现里面并无一人。楚乔为此大怒下令搜索全营，于是大批军法部队被紧急集合。整个龙吟大营都震动了起来，到处都是明火执仗的鹰府武士蛮横的闯进第一军士兵营帐。多名第一军将领站在燕羽身后，面带怒色的盯着楚乔，一名将军在燕羽耳边道：“统领、就任由鹰府在我大营如此横行吗？”他扫了一眼这名将军冷冷道：“她持金羽令而来谁敢阻拦，你们下去约束好士兵们不要生乱，另外通知警戒部队，严密注视雁鸣关方向”说道这里他望了一眼鹰府武士环绕下的楚乔继续道：“我已经向皇帐禀明此事，君上稍后就到。”诸将齐声应诺而去。

望着离去的部下燕羽大步越过鹰府武士走到楚乔身边行礼道：“下次御前军事会议、鹰府需要给第一军二十万官兵一个解释”

“好，本官会给第一军一个解释”

二人眼神对视，眼中皆没有一丝温度，冰冷如刀，高大的第一军统领面色沉肃的低沉道：“希望府主说到做到。”

“在这里，别跑”就在此时传来找来程远的声音。二人定睛一看，一道黑影在鹰府武士的包围下腾挪转移赫然快要出了营门。

楚乔面色一沉低声喝道：“废物，拿弓来。”卢真取下战弓双手奉上。将战弓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精光。越过燕羽取箭搭弦瞄准那道黑影，连续三发箭矢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营门。听着耳边传来的箭啸声燕羽低头冷笑一声，连环三连珠，什么缉拿询问，你分明就是想要程远的命。

楚乔志得意满的望着即将殒命的程远忽然脸色一变望向营外，第一军统领也猛的抬头注视。在常人无法听到的夜空中传来一阵弦颤声，同样的连环三连珠出现在黑暗中挡住了大营中射出的箭矢。细细听来这分明是同样的手法发出，只是一者更显技巧，一者更显力度。

一队黑衣骑士在黑暗中显出身影，为首一人身披金丝斗篷，玉簪束发，内着白色中衣，一脸严肃的望着营内，一面狰狞的铁鹰旗在旁边静静肃立着。

放下手里的弓，燕洵厌恶的扫了一眼下方的程远在卫队的簇拥下进入了龙吟大营。燕羽连忙上前迎接行礼道：“君上。”

“朕都知道了”不待他继续说道皇帝便打断了他，走到一旁的少女身边。眼中露出一丝心疼取下斗篷披在她身上：“天冷、回去吧！”

望着燕洵她仰头说道：“程远，”只是不待她说完便被打断“我说，回去。”错愕的少女望着皇帝，他的眼中平静如水，深不见底。楚乔心中的倔劲上来了：“燕洵、程远此人。”只是话语再次被打断。“风致、送阿楚回去。”她不由一阵气急。这人还能不能让人说完。

“我说”忽然一片黑影包围了楚乔，她愣愣的抬头望着男子，耳边传来一阵细语：“回去吧！一切有我。”心中不知怎得听到这话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听着耳边的心跳声暗道：“罢了，这个冤家。”

看着抱住楚乔的皇帝，风致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取过一件狐裘披在燕洵身上轻声道：“陛下，天冷了，小心着凉。”

楚乔挣开燕洵的手厌恶的望了一眼下方的程远，拉着他的衣角说道：“杀了他。”他嘴角温和一笑：“我来处理，先回去吧！阿楚”看着身着单薄中衣的燕洵她眼中露出一丝心疼。他是因为自己才被叫醒的吗？王国事务繁重，他一天本就睡的少，现在又因为自己...

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低低答了一声“嗯。”

看着风致护送离去的阿楚眼中笑容渐渐消失，缓步走到跪在大营广场的程远身边冷声开口道：“程远、你说朕该如何处置你。”

跪在地上微微发抖的参赞校尉爬到皇帝的脚边磕头说道：“陛下救我、陛下救我。”

低头望着程远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救你，对朕而言有什么好处，程远，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北朔究竟干了什么，你好大的胆子！”最后皇帝厉声喝道。

程远闻言脑中一片空白，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慌乱之下连忙磕头道：“陛下、陛下、臣不是有意的、臣不是有意要加害楚大人的。当时臣误杀了镇守府的人，心中害怕才向姑娘下手的，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旁边的燕羽大怒骂道：“程远，你好大的胆子，府主在北朔乃是皇帝特使、你怎么敢、你不怕被灭族吗？”

程远低头凄然道：”统领、陛下、我的族人早就在八年前尚慎高原就被夏军杀光了，我只是想活下去，想活着为家人复仇啊！陛下！”

燕洵心中闪过一丝波动，站在一旁静默不语，只是眼中却有了一丝柔和。一旁的燕羽厉声道：“尚慎之变、不是只有你一人失去了族人。燕北军中哪一个士兵没有家人死在夏军手里。这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

闻听此言程远猛然抬首回道：“她算什么上官、不过是一个以色娱人的女人吧了。在北朔她收容叛逆，威逼主君、放弃远征至陛下安危于不顾。持宠而骄，就在刚刚连你这样的王国重将都要受她鞭挞，她有什么资格...”

不待程远说完一道如雄狮怒吼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放肆”。皇帝抢过身边侍卫刀柄狠狠砸在程远背上，随后猛地挥舞一下又一下砸在他身上反复鞭挞。忽然，皇帝踩着底下人的头冷冷开口：“污蔑上官、揣摩君意。信口雌黄、不知悔改。”

看着陷入狂怒的皇帝和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程远，燕羽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陛下，再打他就死了！”

“那就让他死在这里好了”

慢慢冷静下来的燕洵松开了脚冷哼道：“送去医治。”

看着匆匆抬走的程远，燕羽走到皇帝身边轻声道：“君上，需不需要”说着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皇帝眼中露出寒光，望向雁鸣关冷声道：“小羽，像程远这样的人怕死吗？活着才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君上的意思是”

“他不是想报仇吗？阿穆大将军数次来信说北境悦贡城守备队统领一职始终无人担任！望朕补缺，那么就让程远担任这悦贡统领。让他永远到不了东境战场！”

“诺，陛下”

“另外，查一下是谁将程远在第一军的消息透露给阿楚的”

“遵命”

看着夜色下离去的皇帝在冷风中矗立的第一军统领笑了笑低声道：“程远这家伙，倒是好运气。”楚乔不会知道如果不是自己这一闹，程远在不久后便会死于非命。向夏军出卖情报铲除西南镇守府是第一军谋划良久的作战行动。但是燕羽并没有告诉他，数以千计的禁卫军部队尾随于后。他们不仅仅要铲除镇守府，同样来犯的大夏军队也是其中之猎物。可她却在误打误撞中破坏了这次行动。原来应该作为替罪羔羊的程远逃过了军法的制裁，甚至因为此事真正进入了燕洵的眼中。最终造就了未来王国赫赫有名的血鹰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