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长大

后来，奶奶来了，她带走了小宝。我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到来根本没安好心。 她每天对大哥的侮辱，谩骂，我每个字，每个词都记得住。小宝，这个大哥爱着宠着的人，这个所有风雨都被挡住的温室花朵，她一点也不懂大哥。

麻子哥刚刚失踪，小宝也被人拐走，我难以想象，他有多么绝望。

他坐在地上的时候，手上夹着一支烟，闭着眼睛，靠着门板，明明一个简单的动作，我却觉得他的悲伤可以漫过整个屋子，望外溢出去，流淌到天边。

所以，哪怕小宝再次回来，我依然为大哥生气。奶奶回来的时候，我恨不得一扫帚给她扫出去！但是大哥，他为了小宝，还是自己独自忍受了这份痛苦。

再后来，大哥不再做夜总会的工作，听说那段时间夜总会的一个什么大人物死掉了。我隐约猜到了似乎和大哥有关系，也遇到了来到家里明里暗里打听大哥行踪的人，按照大哥教的给他打发掉了。

这件事我没和他说过，他那么忙，我就没有拿这么小的事情去烦他。

最主要的是，我觉得自己可以帮上他的忙，我也是他的可以信赖的一个人了。

不是一个累赘。

那天，大哥忽然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那人声称自己是大哥的老师。她说，大哥的成绩很好，问他可不可以继续来上学。

我偷偷地去看他，大哥说自己不想去，可他的桌下的手却是紧握着的。他面上一片沉默，眼里的难过与渴望却藏不住，只是被他长长了的头发盖住，别人不能窥探一丝一毫。

而我，因为个子小，恰巧看到了。

去广州的那天，我为了避免被大哥抓住，藏到了厕所里。厕所里人非常多。人挤着人，人挨着人，脚后跟都碰在一块。厕所里散发出来的一种火车上所特有的骚臭味和着人身上的汗味，劣质香水味，似有若无的脚臭味儿飘在一起，让人难以忍受。明明我以前就是在这种地方捡吃的喝的，睡在这里，现在却受不了这种环境了，真是难以想象。

被大哥拎出来的时候，我是快乐又害怕的。

这么多的人，他能够认出来我，足以证明他对我也是在意的，我并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我又很害怕他又赶我走，让我回家，明明我和他最亲嘛，休想甩开我！

我知道他出去做了很危险的事情，但却无法阻止。他带我去吃冰激凌，给我买肯德基，用一切他认为可以瞒住我的方式去骗我，夜里还在确认了我睡着之后才去吐，他以为我睡着了，但我其实没有，我在卫生间门口看到他腰上的淤青，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呕吐声音，猜想他为什么要来到广州，要受伤，但这根本不需要用脑子去想，这一切都是为了钱！

我上学需要钱，小宝上学需要钱，家里的吃穿用住也需要钱，大哥上学也需要钱。一切都是因为钱！

假如我不在，是不是大哥就不需要来广州？是不是他就不会受伤？假如我不在，家里也许不会那么穷，大哥也不需要去干什么夜总会的活，去和人家拼命！假如我不在，大哥不会没有上学的钱，也许不需要退学。

假如，假如，我能快一点长大，我能有用一点，让他少吃一点苦，少受一点罪。

我需要努力长大，我要快点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