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弱凌强（一）

明兰事后越想越觉得顾廷烨是在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他这个浪荡子，肯定是因为前面听了她与齐衡对话，最后拿这话头逗自己。

顾廷烨早些年曾放言，非名门嫡女不娶，怎么可能看上自己。

明兰决定将这事淡化忘记，自己要是认真才好笑呢。

更何况，谁要嫁他这登徒子......

日子就这样平淡过着，白日明兰去宁懿阁，和宜修学持家理账之事，晚上陪在寿安堂老太太身边，祖孙二人说说笑笑，规律又惬意。

只是从前隔三差五贺弘文就会过来，以拜见老太太的名义见一见明兰，送些吃食小玩意，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贺弘文十余日没有来，也没捎个信。

老太太觉得不对劲，只担心贺家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日上午带着明兰，去了贺家拜访。

到贺家后，倒是一切如旧，贺老太太身子硬朗，贺弘文虽有疲惫之色，但依旧温和。

“老太太，六妹妹，最近我忙于安顿亲戚，前些日子没能为五妹妹道一声喜，最近也没能去看望，真是不好意思。”贺弘文拱手道。

“这有什么，上次听你祖母说，你母亲身子好了不少，我们也该来探望探望她。”盛老太太和蔼笑道。

贺老太太笑了笑，对身边人吩咐道：“你去告诉大娘子，说盛老太太来看她了。”

不一会儿，那女使回来行礼道：“大娘子听到盛老太太和盛姑娘一同来看她，很是高兴呢，只是病中不大好起身请安，还请老太太不要怪罪。”

“这无妨，原是我们来探她的，就让我们去她屋里看看她如何？”老太太看向贺老太太。

“好是好，只是辛苦你了。”贺老太太笑了笑站起身来，与贺弘文一同领着盛老太太和明兰，往贺大娘子的屋中去。

才进院子便看见一中年妇人带着一位目光瑟缩，面带刺青的女子正往大娘子屋中去，见着一行人来，便站住了脚。

“老太太安好，这两位......就是你们常说起的盛家老太太和盛六姑娘吧。”那中年妇人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问道。

贺老太太轻应了一声，贺弘文连忙解释道：“老太太，六妹妹，这两位是我的姨母和表妹曹锦绣。”

盛老太太瞟了一眼那母女二人，略略点头，几人进了屋子。

贺大娘子面色苍白，见一众人走进来，叫人扶着自己勉强坐起身来。

“别起来，别起来。”盛老太太和蔼道，“我们就是来看看你，怎么能反让你受累呢。”

“老太太能看我......真是感激......”贺大娘子有气无力道，偏头又看到站在身后噙着得体笑容的明兰，伸了伸手，“好孩子，你来。”

明兰来到贺大娘子床前，由贺大娘子握住手。

“真好，真好。”贺大娘子眼中含泪，抚摸着明兰的手，“你......你......”

贺大娘子情绪激动，咳了两声，一旁曹姨母立刻接话过来，“盛姑娘果然是千金小姐的风范，这么好的姑娘，弘哥儿有福啊。”

贺老太太此时站在后面，嫌弃的看着曹锦绣母女，只想赶她们出屋子，可有客在前，又不好多说。

盛老太太虽未说话，心里却很不自在。

这里有她什么说话的份？

“妹妹，你虽病弱，却是个有福气的，只有我......还有我这可怜的锦儿，唉，从前未落败时，锦儿常与弘儿在一处，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人品性情都不差的。”曹姨母拉着自家女儿低头啜泣，“如今生生被我们做父母的连累了。”

此言一出，几人脸色瞬间一变。

那唤作曹锦绣的姑娘怯生生的拉了拉曹姨母的衣袖，“娘，别说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

盛老太太听得微微皱眉，看向贺老太太，贺老太太既心虚又生气，对上盛老太太的眼神，欲言又止。

“是啊，我们现在落魄了，是高攀不上了，可怜你这么好的孩子。”曹姨母虽然含泪诉苦，语气中却多带怨怪之意。

不等别人开口，曹姨母突然拉着曹锦绣跪下来。

“两位老太太，盛姑娘，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儿吧，她实在无处可去，我们也未必求什么名分，只叫她留在贺家，伺候伺候她姨母，也帮未来的大娘子料理料理家务......”曹姨母恳求道，曹锦绣又兼泪如雨下，躺在床上的贺大娘子见自家亲戚如此，更是心如刀绞，无声的淌着眼泪。

“你们这是做什么，起来！”贺老太太一惊，上前几步，想叫人把曹氏母女拉起来，可她母女二人却死死跪在地上，一个哀求，一个哭泣，吵得人头疼。

盛老太太压抑着心中怒火，闭了闭眼。而明兰侧头看向贺弘文，见他虽是满头的官司，眼睛里却依旧对那哭泣的曹锦绣有怜惜之情，顿时心凉了一半。

此时她们也算明白为何贺弘文这些日子没去盛家了，怕是被曹家这门亲戚缠得脱不开身。

好容易哭声小了些，贺大娘子有气无力道：“我，我知道，不妥，可是......你们看锦儿的脸......她实在......无处可去......能不能容她......”

盛老太太强忍着火气扯了扯嘴角，“你是病人，该疗养身子为上，至于这些家务事，我虽与我那老姊妹交好，却也不好插话的。”

贺老太太听到这话，便知道盛老太太生了大气，这门亲事定是要作罢了，心中恨意陡生，也顾不得体面，撒开了手，“怎么，你这女儿已为妇人，还要愣进我贺家门？真当做个姑娘打扮自己就是黄花闺女了吗？”

曹锦绣大惊失色，曹姨母也顿时理亏，躺在床上的贺娘子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婆母……您说什么？”

贺老太太冷冷的看了一眼曹氏母女，“原来你们连她都瞒着，打量我贺家都是糊涂蛋，由得你生米煮成熟饭，不依也不成了是吗？”

“曹锦绣已失清白身，我们贺家断不让她入门。”贺老太太这话既是告诉自己的儿媳，也是对盛家的赔罪。

“是，是……我们锦儿的确……可是正因如此，她真的无处可去啊，我们也说了可以不要名份，做个女使也好，只当拉一把亲戚。”曹姨母辩驳道。

曹锦绣倒像下定了决心的模样，闭了闭眼站起身来，“别说了娘，是我的错，我活着就是拖累，唯有一死……”说着便对着对面的墙撞去，被贺弘文拉住。

“表哥，表哥……让我死吧……天地之大，我实在无处可去，没有活路啊！”曹锦绣哭倒在贺弘文怀里，“表哥……念在我们自小情分，哪怕你拿我当个猫儿狗儿养呢，求求你了……”

“表妹，你先下去。”贺弘文终于开口，他看曹家母女闹这一场，自己母亲已快禁不住，连忙哄着她才出了门，明兰看着这副场景，倒觉得自己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好没意思。

曹氏母女被人带下去，贺弘文立刻躬身对盛老太太祖孙行大礼道歉：“让老太太和六妹妹受惊了。”

盛老太太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贺弘文，又看向贺大娘子，“今日叨扰你了，你好好养着，别太费精神，外面的事自有人料理呢。”

说完，老太太便带着明兰，由贺老太太陪着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