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其心愿（三）

两日后，盛紘摇着头来到宁懿阁。

“那个赵策凡，我这两天好一番打听，本以为这王爷家事，未必能探听明白，可真是没想到……”盛紘啧了一声。

“是怎么一回事？”宜修扶着盛紘坐下问道。

“那个赵策凡的生母，是沂王早年在水仙居收拢的花魁娘子，那个花魁很是出名，所以在京城住久了的门户多少都有所耳闻。”盛紘低下声来，“官家那么仁厚的人，听说为他纳妓的事，还罚了他三年年俸呢。”

“那……他生母如今？”宜修问道。

总不能叫墨兰对着花魁娘子伺候吧。

“他生母早就去世了，似乎这赵策凡与王妃关系很不好，往日大场合宴席应酬多不带着他。”盛紘摇头道，他也是庶出，由此及彼，生母去世，嫡母又不喜，日子一定很难熬。

“那……沂王对他如何？”宜修心凉了半截，接着问道。

“沂王……”盛紘低低的一笑，嘲讽道：“沂王满院子的姬妾，儿子女儿统共二十来个，你说，能对他有多偏宠？”

爹不疼，娘不爱，说不定不只不爱，还深恶，宜修与盛紘对视一眼，两人都对这婚事打了退堂鼓。

“我打听来的大多也只有沂王府的事，赵策凡却打听不出什么来……可能也是他不怎么出席正场合，旁人对他多有不知，这样的高门大户，我觉得不进也罢，总归是受罪，你说呢？”盛紘探寻的看向宜修。

宜修点点头，“墨儿在家也算被娇养大的，让她进这么一户复杂的人家，往后日子只怕鸡飞狗跳不断，还是罢了吧。”

盛紘满意的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却见墨兰走了进来。

“女儿给父亲，小娘请安。”墨兰脸色不大好看，行礼道。

“墨儿来了，刚刚我正与你小娘说起你的事，那个……”

“父亲可是要拒婚吗？”墨兰抬起头来，看着盛紘。

盛紘愣了一下，点点头，“他们家人情复杂，父亲也是怕你支应不住，为父只想让你过上简单安宁的日子。”

墨兰努了努嘴，想说些什么，半晌也没能说的出来。

“女儿听说……当日赵策凡提亲，与父亲说可以别府另居，是吗？”

盛紘皱了皱眉，“他是有这么说，可是他一来在家不受宠，二来在外无权势，他说分家，便一定分的成？”

“便像你大姐夫一般，虽说生母不公，可父母尚在，分家哪就那么轻易了？你要是进去了先受几十年搓磨，你……”

“大姐夫是重孝道，赵策凡与他家几乎没有半分情义，何须理会什么亲情孝义，何况也不是分家，只是求个外地荫官，总不会很难吧。”墨兰忍不住驳道。

“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你们早就暗中有往来了是不是？”盛紘一拍桌子站起。

“三郎，仔细手疼。”宜修连忙帮盛紘揉着手，却被他一把甩开。

“你也早知道了是不是，与墨兰一起瞒着我！”

宜修吃惊的眨了眨眼，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啊。

“父亲不要怪罪小娘，小娘什么都不知道，女儿也没有暗中往来，只是刚刚过来听见父亲说话，父亲责罚墨儿便是。”墨兰扬起头来，“还请父亲不要误听人言，与小娘生了嫌隙。”

“误听人言？我误听谁的言？我又和卫小娘有什么嫌隙？”盛紘吼道。

“父亲看不上赵策凡生母为娼妓，自己还不是领了乐伎……”墨兰实在忍不住了，自从盛紘有心纳秦氏做小娘，虽然这几天来不及为她正名分，但是对小娘的态度不如从前了。

墨兰只觉得是父亲喜新厌旧，当年厌弃了她生母林小娘，如今又要厌弃她的养母卫小娘吗？

“墨兰！”宜修匆忙打断，“你这是和你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好，好啊。”盛紘冷笑一声，“我这做父亲的还没纳妾呢，女儿倒先出来指责了……”

“是妾身教养不周。”宜修低下头来。

“不周？我瞧着是好得很啊，恕意，你可真是教了个好女儿。”盛紘冷道。

他又看向墨兰，“赵家回头我会去拒了，墨兰便定下给方海承了。”

“什么？”墨兰失声道，“先前……”

“先前什么？我是太娇纵你了，怎么，你也想像那赵策凡一般，不顾亲情孝义？”盛紘又转头看向宜修，“之后你便修书一封，请你妹妹妹夫过来坐一坐，谈谈两家儿女婚事。”

说完，盛紘便拂袖而去。

“爹！”墨兰大声喊道，可盛紘却头也不回。

宜修见盛紘离开，走过来将墨兰扶了起来。

“小娘……”墨兰流着泪低声唤道。

“正说你的婚事，好好的提你父亲做什么，这不是惹他不痛快？”宜修叹了口气。

“我就是看不惯……小娘，我有眼睛，自从爹爹打了三哥哥后，对咱们屋子都冷淡了不少，都是因为那个乐伎！”墨兰愤愤道，“爹爹自诩清流，怎么可以……”

“墨兰！”宜修厉声打断，沉默了一会，软了声音道，“你爹爹有自己的考量，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墨兰想到了自己的婚事，“那……我……我怎么办？我真要嫁给方表哥吗？”

宜修看盛紘说的坚决，这信怕是要写的，“你这么不愿意嫁给承哥儿？”

墨兰点点头。

“你……是不是已经心仪赵策凡了？你与小娘说实话。”宜修想到刚刚墨兰说起赵策凡那坚定的神情，怕是心有所属。

墨兰沉默不语。

“是……我……女儿……”墨兰吞吞吐吐道，“女儿知道他家世复杂，也知道高嫁艰难，可是……”

“为什么偏偏是他？”

“因为他偏偏是我。”墨兰回道。

还有一点墨兰没说，因为他曾经也给过自己一束光。

宜修深深的看了墨兰一眼，墨兰这样确定，他们二人私下一定是说过什么的。

她不愿说，也罢。

“你父亲如今不肯……小娘也不能强硬违其心意，既然他这么坚定，那便看看，他会为你坚定到何种地步吧。”

墨兰咬着下唇，半晌嗯了一声。

她相信他……如果他不愿坚持……呵……那便听了父母之命，嫁去一合适门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