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我在外面都听见了秦姑娘的哭声,可是受大娘子的委屈了?”小蝶送了秦悦儿出去后,回到宜修身边。
“呵......人啊,不怕不聪明,也不怕太聪明,就怕明明没那么聪明,却自以为自己聪明绝顶......”宜修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小蝶的问题。
她刚刚隐晦的问过两次,秦悦儿是否愿意长留家中,秦悦儿都直觉性的肯定下来。
她本以为,盛纮是偶然发现秦悦儿年轻美貌动了心思,秦悦儿不知情,或者虽然知情,却无力反抗。
毕竟她从前与自己说什么表哥云云,就算真做了盛纮的妾室,怕也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从前的卫恕意似乎就是这个样子,所以盛纮也就在卫恕意刚入门的时候新鲜了一阵,后面就丢一边了,这个事她听小蝶说起过,所以就算盛纮说要纳了秦悦儿,自己虽有些失落,却不至于警惕。
可如果是盛纮本无心思,秦悦儿主动勾引,事前又对自己说心有所属来麻痹自己......
她在盛家后宅安稳度日十几年了,本以为会一世安稳下去,不想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
有意思。
秦悦儿回了自己院子,便叫白芨为自己准备笔墨,自己要开始抄书了。
她虽然识字,可写的极丑,百遍抄书对她来说,还是很费功夫的。
她一面写着,一面回忆着刚刚见卫小娘时她的神色。
秦悦儿在哭的间隙偷偷观察过卫小娘,她似乎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恐慌,哪怕只有一个瞬间。
是因为她在这个家中地位稳固,就算面对大娘子的责难也不怕吗?
还是她料定大娘子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责骂她?
这样想着,秦悦儿更加认真的抄写这一笔一划。
卫小娘如今的状态,就是她毕生的目标。
她是不大点儿的时候就被商人买来训练做歌舞伎的,与她同样的姑娘有二十来个,她们每日都睡在一间小小的房里,连翻身都不能。
每日都有人盯着,如果练的不好,要么不给饭吃,要么顶着书在日头最大的时候罚站几个时辰。
时间长了,发现有些姑娘实在是块朽木,便不再费力栽培,直接卖到窑子里去。
她听说有的姑娘进了窑子,没几个月就死了。
她不要死,她要活着。
因此秦悦儿苦练技艺,她相貌一般,吟诗作对也学的慢,好在有副好嗓子,论唱曲儿来说,在她们这帮姑娘里,她算出类拔萃的。
学了几年,商人便按照年龄,开始把一个个女子卖了出去。
要想卖到个略好些的地方,要么有相貌,要么有才艺,她还算走运,最初就是被县老爷买下来做歌伎。
后来又被县老爷赠给了同僚,同僚又赠给过上级......多次辗转,她在多个人家做过歌伎,也曾被家中主君看上,纳进来做通房,更有过被家中主母看不惯,逐出府去卖艺为生。
总之,她到盛家之前,在陈府做歌伎,算还不错的日子。
陈府有钱有势,家中豢养了不少歌舞乐伎,要说出路,有一些陈文忠会自己留下来做通房,还有一些陈文忠会赠给同僚上级,就算只留在府里唱歌跳舞,起码也是吃穿不愁的。
秦悦儿有心想对陈文忠自荐枕席,可他身边女人太多了,秦悦儿总没这个机会。
那么,能送到上司那里也是好的,所以陈府只要有宴饮,她便尽量上场,说不定就能被哪个贵人看上呢。
谁知道居然被陈文忠送给下僚......秦悦儿当时是很不乐意的,这岂不是平白低了一级?盛家能有陈家有钱?
她还是太年轻了,当她见到卫恕意,又被卫恕意领到这院子里后,她便改变了想法。
那卫恕意哪像是给人做妾的?身上是上好的云锦,那一匹怕是百两之数,头上带的攒珠钗,三颗珠子饱满圆润,一副尊贵气派。
再看如今自己住的院子,秦悦儿抬起头来打量着,她到过这么多人家,盛家这院子算是名列前茅,倒不是盛家最有钱,在那豪门大户里,她不过是与多人住在一起的歌伎,哪配自己有个院。
她如果在盛家做妾,只要自己得宠,那卫恕意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卫恕意儿女双全,主君偏宠了许多年,听说还送了她好些产业......一想到这,秦悦儿便充满干劲。
名分什么的她并不看重,就她这身份,想给人做正头娘子,除非配个杀猪卖菜的,她才不要过苦日子,她只想要钱。
因此她已经想定了,她这么年轻,又会唱曲儿,一定会让盛老爷动心的。
只要自己能得宠,便能得许多赏赐。
如果以后能再有个儿子......那等盛老爷死了,自己还能和儿子分家去过。
就算没有孩子也不要紧,那盛老爷大自己二三十岁,他要是死了,自己可以在这府里做个老姨娘,要是还年轻说不定还能再嫁一户人家......所以一定不能与当家主母为敌,将来的掌家人是她儿子,招惹了她,吃亏的是自己。
秦悦儿想的很是长远。
听说大娘子与卫小娘这么多年相处的还好......秦悦儿嘲讽一笑,真能这么好吗?
她们如果关系和睦,也不至于自己向大娘子略提了提卫小娘的错处,大娘子便对发卖她的事犹豫了吧。
如果分卫恕意的宠是她对大娘子投诚献好的一步棋,那她不会犹豫的。
不过现在她还不能急,她要对卫恕意服软,示弱,让她真的把自己当作妹妹来看。
秦悦儿从小在一群仰仗着别人生活的女孩儿堆里长大,讨好,献媚,离间,挑拨,她见的太多了。
卫恕意虽然表面对自己还不错,可是......她看向门口站着的紫藤和白芨,还不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放了两个钉子?
寻了这么个理由,秦悦儿觉得自己再做什么都是名正言顺的。
为了我更好的生活,一定要牺牲了你的,实在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