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这孩子身世很可怜,父母离异,他一直跟他爸爸一起生活。他爸以前在的时候,还经常喝醉酒之后打他,后来他爸爸也扔下他跑了。这孩子苦哦,从12岁到现在就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个周明同学啊,平时在学校里很勤奋,很好学,也很乐于助人。鉴于周明同学成绩优异品学兼优的特点呢,我们校方才决定给予他这次去英格兰留学的机会。”
“警察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周明同学不可能是杀人犯啊。”
警局审训室里——
“听说你在学校邻居之间口碑很好啊,真没想到你在人前人后竟然有两副面孔。”对面的谭警官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正戒备地盯着对面那人。
而他对面那人,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看起来身形还有些赢弱的清秀少年。
少年嘴角轻轻勾笑,“谭警官,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
“你不会认为我们没有证据,就随便抓人吧。”谭警官丝毫不因为对面那人仅仅是少年模样就放松了神经,反而更是警惕。
“周明同学,你知道我等着抓你等了多少年吗?”
五年前——
今天是周明在慧明中学上学的第一天。
新生报道处,他看到每个同龄人旁边都有父母或长辈陪着,只有他,孤零零地一个人拿着录取通知排在人流里。
他爹昨晚又是喝得酩酊大醉,周明出门的时候,还看到他正歪倒在破旧的沙发里鼾声如雷。
而他的母亲,他其实懂事以后就很少想到她了。他知道,就算当年他的父母没有离婚,如今这种情况,她也不会陪他来的。
她恨他这个儿子。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在父母吵架的时候听到母亲说过:
“这孩子跟你一样,坏到根里了,早知道当初生他的时候我就该把他掐死。”
周明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么罪,会让一个怀胎十月含辛茹苦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会说出“还不如掐死他”这样的狠话。
他那时候,只是因为隔壁小孩抢他的弹弓玩具,而用弹弓打坏了他的一只眼睛而已。
难道别人欺负自己,自己还不能还击吗?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的一时之快,却让他家几乎倾家荡产,这也成了后来他爹每次酒后暴打他的理由。
可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唯一错的,是以后再碰到这种事,报复别人的时候一定不能再被人发现。
傍晚放学周明回到家,果然,破败的家里如往常一样空空荡荡。
他爹不知道又去找哪个酒友喝酒吹牛去了,周明只好熟练地将手中买的大米青菜拿去厨房,打开锅盖,准备今晚的晚饭。
晚上11:30,正在床上躺着看书的周明听到门闩“咔哒”一声,连忙把床头灯关上准备装睡。
一身酒气的周启南醉得东倒西歪,一进门看到桌子上有塑料罩子盖着的饭菜,连忙走过去掀开。
“妈的,天天吃青菜,当老子是兔子啊。”周启南破口大骂,接着冲进周的房内,照着床上躺着的周明就是一脚,“老子整天在外面拼死拼活的,你就弄这种菜糊弄老子?”
周明被踹了一脚,赶忙从床上跳了下来,“爸,家里没钱了......”
“你个小兔崽子,前两天我不是刚拿回来两千吗,钱呢?”
“爹,我今天学校开学,那钱交学费了。”
“我操,谁他妈让你上学了,要不是因为你,你爹我至于现在天天跟孙子似的在外面求着人找活干吗?还上什么学,明天我就去学校把钱要回来,你明天去你叔饭店帮忙,你叔照顾,说一个月给900呢。”
周明埋着头不说话,只偶尔抬起眼阴恻恻地看他一眼。
周启南被儿子那一眼瞅得有点发毛,上去就朝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草,长本事了,还敢瞪你老子,听见老子说话没有?”
周明摸着头,镇静地说:“爸,学校的学费交了就不能退了。”
周启南火了起来,他随手抄起床头的台灯,照着周明的脑袋就砸下去,嘴上还说着:“跟你娘一样,都是赔钱货。”
周明赶忙双手护住脑袋,身子一偏,台灯只砸到了他的后背。他知道,明天身上又会多出一块淤青。
“翅膀硬了,还敢躲是吧。”周明的这一举动彻底将他惹火,周启南转身去外面,很快拿了一把菜刀进来,嘴里念叨着:“我看你还怎么躲。”
周明不记得那一晚自己是怎样度过的,只记得自己躲在床下,父亲拿着菜刀伸手在床下来回挥舞,刀刃一次次从自己的脸擦过时只觉得心如鼓锤。
他一直在喊“救命”,他知道邻居都听得见,这破旧的老小区,邻居之间没有什么秘密,可喊了半天,没有任何人来救他,索性后来他就不喊了,只蜷缩在床脚,祈祷着周启南快点离开。
还好他爹没有把床掀翻,可能是忘了,也可能是酒精早已掏空了他的身体,让他没有力气把这块劣质木板床掀起来。
总归是又逃过了一劫。
夜半时分,听着沙发上传来熟悉的鼾声,周明才慢慢从床底爬出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沙发边,看到面前的茶几上放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
他看到父亲毫无戒备地躺在那里,正发出震耳的呼声的喉咙就那样直白地暴露在他的面前。
不知怎么,周明好像听到脑袋里有人在说:“快杀了他。”
周明僵在原地,可很快又听到:“你不杀他,下次可能就是他杀了你。”
这下他彻底愣住了。
沙发上的男人胡子拉碴,深陷的两个眼窝使他尽显疲态,尽管如此,还是能从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出他年轻时的风流神态。
周明长得像他,尽管现在年龄还小还没长开,可还是能从五官里看出那种俊朗的气质来。
小时候他经常听邻居讲他跟他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时候还小,不懂自己到底哪里像他,现在长大了,他才明白基因和遗传的作用是多么强大。
他想,如果说像他,那大概体内的暴戾分子更像他吧。
窗外的月光笼罩在周启南的脸上,他听到脑子里又有人说话:“快杀了他。”
沙发上的周启南在睡梦中还咕哝着:“砍死你个小兔崽子。”,惹得周明眼神愈发阴沉起来。
那是最后一次,周明见到完整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