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七）

“小心！”霍云起一把捞走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的于淼淼，军用皮靴往书架上用力一蹬，往鬼那边倾斜过去，书架上的书簌簌掉了一地。

对面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

紧接着，倾斜的书架被一股怪力反方向推倒，本就瘆人的脸砸得面目全非，扭曲成常人不能想象的模样，鼻梁骨从中间裂开，他依然咧这一张嘴，吱吱窃笑。

通过残破的外套依稀能判断出是那两个理工男中的其中一个。

霍云起把于淼淼拨到贺伽身边，从军用皮靴里抽出一把军刀，慢慢后退。

他和扭曲的怪物平静地对歧，与生俱来一股魄力，震住本来准备扑上来的非人类生物。

“不要害怕，”霍云起快速打量面前的怪物，安抚身后的两个新手，“他一次性最多伤一人性命。”

等一下，霍云起声色一凛。为自己刚才心中偶然得出的结论惊了一惊。

为什么一次性只能杀一个人？

脑海中迅速浮现黄穗穗把郝静拖进厕所的画面，就在婴儿塞进郝静体内的一瞬间，黄穗穗的身体变得透明，郝静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指尖微动，嘴角慢慢上扬。

因为只有一个婴儿，而这个婴儿，应当是刘小禾传递怨念的纽带。

“哐当——”

窗外一道人影快速闪过，打开了窗户，从瓢泼大雨中跳进阅览室，霍云起分出神来定睛一看，如同霹雳闪电从头贯彻到脚，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顾一切地奔过去。

“阿云，我来引开他，你去抢他的婴儿！”一声清吡叫醒霍云起。

落地声响引得鬼猛地回头。

她浑身上下淋了雨，湿发贴在脸上，因为快速移动所以五官看不真切。但被雨打湿的白衬衫紧贴肌肤，勾勒出腰部纤细的曲线，甚至是腹部紧致清晰的马甲线和背部肌肉。

霍云起趁着鬼的视线盲区，悄无声息地上前，手肘锁死鬼肩膀以上的部分，双方力量都大得惊人，鬼再以一种人类骨骼所不能扭转的角度拧过身来，企图掐住霍云起的喉咙。

霍云起依靠体重把鬼压在地上，汗珠从发尾渗出，他在为女子夺得婴儿尽量拖延时间，单论力量，他根本不可能和超自然生物死杠。

女子竭力摁住鬼的一条大腿，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扎向鬼的大腿根部。

“帮忙！”她转头看向出于待机状态的贺伽，“控制住他另外一条腿！”

她看见霍云起背部的每一块肌肉都临近爆发的边缘，小臂青筋如盘虬，眉头紧缩，汗水从眼睫毛滑下，显然是拼尽全力。

再用力一点……手已经插进鬼下半身开的窟窿中，顺着婴儿的头颅，她在死人腹腔中企图摸出婴儿的下半身。

如果直接拔婴儿的头，她害怕破坏关键性物件。

粘腻的腹腔和滑溜溜的内脏，因为人已经死去多时，此刻的腹腔是诡异的冰凉，她摸索到婴儿的身体和四肢。

鬼挣扎得越发厉害，贺伽被活生生踹到一边痛吟，霍云起也濒临力竭。女子眼一闭，心一横，强忍着心中的恶心，连带着稀稀拉拉的肠子，把婴儿拖了出来。

腐臭的暗红色血液溅了她一脸。

鬼的身体变得透明，方才一切的挣扎如同一滴水重归湖海，陷入无尽的平静。

婴儿被拔出体内的一瞬间也变得透明，在消失的一瞬，一本纸质书籍沉重落地，于淼淼走过去，拂去书本上的血污。

是一本被翻阅了无数遍，乃至书脊破碎，书页泛黄的《洛丽塔》。

“如果找到关键信息就能得到书，那我刚才推理这个世界的故事情节，岂不是多此一举。”她重获新生的欣喜之余也有些许遗憾。

“你刚才做得很好，”刚才突然闪现的女子半坐在地上，喘着气对着于淼淼露出温暖的笑容，“书的世界是随机应变的，没有所谓的捷径，如果没有推理出对应的书籍，就算得到了关键性物品，也不能变成书。”

于淼淼得到了糊着一脸血的女子的认可，高兴之余也不忘感谢和表达疑问：“哪个……你就是一直不出现的第七个人吗？”

女子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什么第七个人……”

“我们这个世界一开始集合的时候只有六个人，可是相关信息显示这里其实有七个人。”霍云起把黑色大衣脱下，露出被汗水浸透的白衬衫，他缓了缓方才脱力的手臂，朝女子走去。

“啊……这样啊，我还以为我又遗漏什么关键点了呢……”女子汕汕地笑起来。

“谭潇。”霍云起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强压住声线中复杂的情绪。

“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谭潇的笑容凝固在嘴角，拨开糊在脸上的头发，用袖子胡乱擦掉脸上的血污，露出一张苍白清透的脸。

嘴唇微张，显出些许天真。只是视线与霍云起交汇的瞬间，眸子如同森林中陡然飞舞的萤火虫，她确乎用一种甚至可以说是沧桑的眼神，传递出反复磨砺之后的明亮坚强。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说：“我不是故意不见你，一直到你们走到一楼阅览室，我才看清楚是你。”

她原本极力掩饰声音中的哽咽，看见霍云起沉沉的目光压在自己身上，又觉得自己不该忍受这样的审判，索性不再掩饰。

“我在外面淋了很久的雨，我很冷。”

下一秒，男子温热的气息迫近，霍云起把外套披在谭潇身上，把浑身湿透的潇潇拉进怀里。

她的耳朵贴紧他的胸膛，清晰而真实的心跳让她的思绪变得急促混乱。

霍云起穿过潇潇冰凉的发丝，拖住她的头脑勺，指尖触碰头皮的一刹那，人体三十七度的恒温第一次让霍云起无比安心。

“你让我等了很久，不过还好，”他搂紧潇潇的腰，“能重逢就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