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丽塔（三）

“愣着干嘛，快跑啊！”贺伽拽起吓得杵在地上淼淼，女孩身材娇小纤细，被拖得几乎双脚离地，跟着贺伽玩命地往外跑。

女鬼粘稠的血液滴滴答答滴在教室的地面上，她已经打开了窗户，站在桌子上俯视着瘫软在地的郝静，脑袋扭成不可思议的角度。近看，长发遮掩的面容隐约露出血红色的眼睛，瞳孔放大，死去多时，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地上的郝静。

“你，为什么不救我？”

她的声音像是极度委屈又像是极度兴奋，拖在地上扭动的肠子啪嗒着郝静的胳膊。

“救！我……我没有不救你……”郝静浑身僵硬不能动弹，混乱的思绪里愣是理出头绪来，结结巴巴颠三倒四地说出口，“你要我怎么救你啊，”语毕，又觉得不合适，“我，我要怎么救你啊……”

“嘻嘻，跟我来。”她立马擒住手无缚鸡之力的郝静，抓着她的头发，缓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教室后门。

两位理工男见她即将走出教室，长长舒了口气，虽然队友遭遇迫害，不过自己能幸免于难，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哦？”

女鬼猛地停下脚步，180度扭头，直愣愣地盯着教室里仅有的霍云起和两个理工男，发出疑惑但兴奋的笑声。

她歪着头，脓血又从耳朵里流出来，满屋子都是腥臭味和沉重的铁锈味，预示着女孩身前遭遇了什么样的折磨。

“下面有三个，上面有一个，外面有两个，手上还有一个。”她轻声提醒，却并不是出于好心。

“一个都少不了。”

说完，拉着尖叫的郝静拐进女厕所。

下面有三个……上面有一个……

外面的两个是指跑出去的贺伽和被裹挟的于淼淼，手上的一个是幸运观众郝静。

上面有一个……

所有人都下意识往上看，却只能看到雪白的天花板。

霍云起扔掉扫把跟着女鬼走了，留下两个理工男目瞪口呆。

“我没看错？他怎么跟着去女厕所了？”

“他是不是疯啦，千里送人头。”

女鬼似乎很不满意霍云起的行为，走进逼仄狭隘的女厕所，扭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只可惜霍云起没什么廉耻心，或者说心若磬石，丝毫没产生潜伏女厕所产生的内心道德上的谴责。因此女鬼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把郝静拖进其中一个隔间，然后关门锁门，一系列动作快得不似人类，哦不，她本来就不是人类。

厕所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衣物摩擦声，剪刀响起的声音，纽扣解开的声音，低低的呜咽声，还有暗自的窃笑。

霍云起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响起了一个戏谑的女声，像是在耳边响起，又仿佛十分渺远，“非常时期用手段，做鬼都不懂得羞耻，做人还要什么羞耻。”

他一面暗自感叹这是什么谬论，一面毫不犹豫地走进隔壁隔间。

他身量极高，只消垫垫脚尖，视线就能越过中间的挡板看到隔壁。《熔炉》里猥琐大叔的凝视仍然让人记忆犹新，他不希望把自己和猥琐男联系起来……不过，非常时期非常手段嘛。

血。

满地都是血。

只不过这次，被开膛破肚的是郝静。

她的衣服被撕得稀碎，上半身同样被剖开，内脏如同液体流了一地，嘴被自己的内裤塞住，发不出一点声音，目光早已涣散，无法聚焦的瞳孔盯着霍云起窥视的方向。

下半身，霍云起本想礼貌地挪开视线，但实在触目惊心。

女鬼抓着死婴变形的脑袋，整个从自己的身体里拖了出来。

然后头朝下，摁进郝静的腹腔中，登时血肉模糊，婴儿的头部埋没在一片粘稠的内脏和鲜血中，慢慢从身体下方探出头去。

换作一个心理没那么强大的旁观者，可能已经吐得稀烂了。

霍云起慢慢放下脚尖，最后看了一眼原先女鬼的学生制服，领口处缝着班级姓名。

“高三十八班，黄穗穗。”

他推开门，脚步轻盈无声，快步跑出女厕所。

教室里两个理工男早已跑得不见人影。霍云起快步走下五楼。

高三十八班。

他一层一层往下找。

在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地方找到了高三十八班的班级，门框上滴滴答答滴着血液，一直延伸到上楼的楼梯口，像是有人从墙上爬过去，爬过门框，跑到楼梯口。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

按照霍云起的经验，既然是书的世界，每个世界都有与之对应的一本书，找到这本书，等于通关结束。至于为什么不和队友解释，是觉得一群人行动尚不如自己独自行动。

人性是人心中最容易倒戈的不稳定物质，它可以光辉如神，也可以卑劣如兽。

全在一念之间。他算不准这一念，也无法为了所谓的善良去冒险，因此选择只相信自己。

高三十八班，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是鲜血，黑板上的板书早已被血手印模糊得不像样子，像是曾经有人在黑板上四肢并用地攀爬过。

墙壁上都是曾经有人挣扎过的痕迹。

血液早已风干，问不出铁锈味，反而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臭。

霍云起好看的眉毛拧了起来，这教室里他妈之前都装了些什么牛鬼蛇神。

他根据讲台前面的座位表，找到了黄穗穗。

那是一张属于女孩子的非常整齐的书桌，忽略掉桌面和椅子的血渍，甚至可是说充满生活气息。

半瓶没来得及喝掉的咖啡，摊开的数学作业本上一道三角函数大题的解答写了一半。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了这样的画面。

“走吗？上厕所啊！”一个女孩拉着黄穗穗的手，对她说。

“好啊，走啊！”然后黄穗穗直接扔下笔，毫不犹豫地跟着女孩走进了厕所。

一切似乎都寻常得像往日的每一个课间的瞬间。

……

然后她几乎是开玩笑一般，就被拖进了五楼女厕所的隔间里，开膛破肚，瞳孔涣散，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黄穗穗都以为朋友在和自己开玩笑。

可是，郝静看到黄穗穗都吓得屁滚尿流，黄穗穗又怎么会毫无防备轻易被骗呢？

“哥！”

霍云起指尖一顿，抬头望向门口，贺伽和于淼淼扒在门口探头探脑。

“我可跟你说个大发现，一楼有个阅览室，里面全是书。”

霍云起眼皮跳了跳，全是书，那可真不是件好事。

“忘了跟你们说，能走出这个世界的关键就是找到和这个世界与之对应的那本特定的书……所以，找到一堆书而不是一本书……可不是件好事。”

“没关系，郝静姐姐已经在一楼帮我们找了，她说她好不容易从那个女鬼手里逃脱，现在要帮我们找到能出去的关键。”淼淼怯生生地走进来，发现周遭全是血手印，没敢走几步又退回教室门口。

“她让我们上来找你，大家一起找。”

贺伽点点头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