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只是走了一下神,蒋林野已经脱下外套,进了病房里的浴室。
她开始盯着天花板发呆。
现在去回忆,她自己也想不起来,跟他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恶化的,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还很和谐……
好像是从蒋林野去她家做客开始——她用十八岁的生日做幌子邀请他到家里玩,不确定父亲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对她的态度,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后来他和别人一起出国读书、创业,她家里出事时,想要请他帮忙,得到的也是冷漠无情的拒绝。
“奇怪的人……”
现在也很奇怪。
她明明记得,他从中学到大学,都不怎么待见她,为什么会跟她结婚……
棠宁拉高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开关,只要她妄图回忆这五年发生的事,太阳穴就突突地痛。
算了,放过自己不好吗?
她翻个身,关掉夜灯。
几乎同一时间,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
棠宁刚有了一点儿困意,一下子被黑暗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醒:“啊……不是,你怎么还没走?”
蒋林野没有说话,擦干头发。
她蜷在被窝里,借着浴室暖橙色的灯光,看清蒋林野傲人的腹肌。男人只裹了一块浴巾,不疾不徐地走出来,优美的曲线一览无余。
棠宁捂住自己不听话的偷偷红起来的耳根。
她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少年时代对他的那种惊艳感埋在骨子里,隔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被唤醒。
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人用力抵住。
“棠宁。”
高大的男人气场逼人,一手扣住她的下巴,嗓音低哑,怜爱地叹息:“我有没有说过,装失忆也没有用,你逃不掉的。”
棠宁脑袋里冒出一个问号。
“你不是很喜欢我,想让我留下来?”他眼神幽暗,“不是说好了吗?有朝一日飞黄腾达,我一定把你抢回家,把你以前对我的喜欢——”
他一字一顿,缓缓凑近她,热气在她耳旁呼出:“连本带利,还、给、你。”
棠宁沉默,刚刚的心动感一瞬间烟消云散。
“你是霸道总裁的小说看太多,走火入魔了吗?”她承认,她年少无知时确实喜欢过他,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而且,“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这种鬼话啊?”
她的心动散了,可暧昧的气息还在。
蒋林野不理她,自顾自地扯掉浴巾。
就算记忆停在二十岁,棠宁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不是,蒋林野,你听我说……”她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根本听不懂她说话,她想跟他讲讲成年人的道理,身体已经先精神一步,将两条小细胳膊死死撑在了他的胸膛上。
蒋林野身形明显一顿。
棠宁也跟着愣住……等等,这个拒绝的姿势为什么这么熟练?身体好像形成了条件反射,不想让他更进一步。
然而下一秒,她就再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冷笑。蒋林野稍稍起身,慢条斯理地攥住她的手腕,并没有很用力,但刚刚好是她挣不脱的力量,然后将她两只手都死死扣在头顶。
距离瞬间被拉近,棠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蒋林野的瞳仁颜色和她的浅棕色不一样,是纯粹的黑。现下没有灯光,她却在这片不见边际的黑暗里看到零星的光芒,黑色旋涡浓得化不开,像江上的渔火,星星点点,却很醒目。
是欲望。
棠宁缓慢地咽了咽唾液:“这样不好吧……蒋总,我还没有恢复呢,我的身体不适合运动。而、而且这个地方,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虽然是私人特护病房……但谁会在病房里做这种事啊!
蒋林野动作微顿,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来:“你还介意这个?”
“是呢,我害羞极了。”
他好像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嗓音低沉,尾音却上扬起来:“害羞?”
“宁宁。”
棠宁发现了,这人可以在各种模式里无缝切换,因为他放松了对她的控制,又开始状似柔情似水地叫她小名。
“你摸摸自己的胸口。”
棠宁:“啊?”
她不解其意,老老实实地抽出一只手,落在自己胸前。
“你摸到了什么?”
“脂、脂肪?”
蒋林野循循善诱:“还有呢?”
她不太确定:“好、好像比以前多了一点儿……?”
“你清醒一点儿。”蒋林野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凑近她,热气在她耳旁一卷,“你压根儿没有良心。”
棠宁沉默三秒,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下一秒,他重新覆身上来。
这一夜,棠宁迷迷糊糊的,再醒过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
身边没有人,但床铺尚有余温,他大概离开不久。
她脑子有些混沌,全身没有力气。她皮肤太白,昨晚蒋林野并没有太用力,可手腕还是留下了红痕。
棠宁缓慢地坐起来。
她在这种事情上没有经验……至少记忆里没有经验。黑暗里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陌生又熟悉,起先她有一点儿惊恐,可两个人鼻尖相触她才发觉,他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
可是……谁会在老婆车祸失忆后跑到医院来睡她啊?!
棠宁愤怒地捶床:“这个禽兽!”
不知道是不是喊声太大,她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间挪动椅子的声音。
蒋林野似乎在外面办公,他已经洗漱干净,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眼镜,走回来靠在门上,语气清冷寡淡:“怎么了?”
“你是电动猫头鹰,还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棠宁不高兴,“为什么能留下这么多痕迹?而且我还是个病人啊,你是人吗?”
蒋林野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你搞这么多事,非把我留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疯了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而且我不是告诉你,我失忆……”
“棠宁。”外面天还没完全亮,蒋林野摘下眼镜,嗤笑出声,“再装就没意思了,我刚刚问过医生,醒了就可以出院。你要回公司,还是在这儿再住两天逃避现实?”
顿了一下,他大发慈悲:“如果去公司,我可以顺路送你。”
棠宁:“啊?”
这人到底哪儿来的底气,这么居高临下地跟她说话?
“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动作牵引身体,察觉到更深的不适,棠宁火气噌地蹿起来,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他,嘲笑回去,“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我在挽留你?你是不是对自己这方面的功夫有什么误会?”
蒋林野手指微顿,被气笑了:“你再说一遍?”
此时的蒋林野身着助理早前送来的换洗衣物——这家伙工作时间除了正装还是正装,垂眼看人的时候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走到床前,沉声道:“棠宁。”
他一靠近,棠宁立刻升起危机意识,下意识地向下滑。
棠宁整张脸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像极了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她毫无防备地眨眨眼,下一秒,就受到了“猫头鹰”冷漠的嘲笑:“脑子不需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公司是你自己的,你爱管不管。”
撂下这句话,他冷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