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失态

晚饭后，天际仍是见得了光纤，与叔叔婶婶道别后，姜杉牵着女孩的手往停车位置走去，刘叔则提着一袋特产紧随在后。

只不过未到目的地，女孩突然停下脚步。

费沁源姐姐看那里。

食指指向天际，是惬意的火烧云。

姜杉抬起眼，沿着女孩的视线和指尖，仰望地表之外的世界。

此刻的云十分密集，一块块地紧挨在一起，令人不由得遐想起水库干涸时，龟裂的河床。

但女孩的心思充满幻想。

听她表述。

费沁源你说，那倒着看，像不像仙池沸腾时，水面翻涌的白雾。

姜杉的脑海中立时有了画面。

轻声回应。

姜杉像。

姜杉像天蓬因挑衅嫦娥后，被丢下凡间的地方。

姜杉天象敲锣打鼓，红光雷鸣。

天边那撒泼般的霞光，便是这话中红光。

可惜红光动了，霞光却没动。

红光有闷雷声响，霞光只惹人飘忽。

费沁源我不大爱这样的天象。

费沁源就好像

费沁源有什么要结束了。

说着，她语气带了湿漉漉的低落。

软绵绵，轻飘飘。

有什么念想正在灰飞烟灭，有什么执着正在停止摇曳。

心里头，旋转木马越发缓慢，嫩芽越是萌生得不大柔美。

这种万念俱灭的失落感，费沁源丝毫不喜，很想重拾记忆，睡在昏黄而惬意的旧时光里。

姜杉因为惆怅。

一语道破。

费沁源回眸看向姐姐。

姐姐没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她温柔一笑。

姜杉源源你困了。

看到这样暖煦的天象，谁不被困意席卷。

费沁源我今天不用背诵。

文言文不用，外语不用，数理公式不用。

所以不是因为累才困。

但她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便多少套用着说。

费沁源我不知道是不是累了。

迈步靠近了姐姐一点。

却并未显得刻意，像是被什么扯住，无法靠得更近。

姜杉的目光对于女孩的一举一动向来敏锐。

只不过她的回应，不能是现在。

姜杉回车上吧。

费沁源嗯。

女孩轻轻点头。

车上。

霞光在车窗上镀了层橙黄，光粒静静地撒在女孩的睡靥。

天气并不算热，也算不得凉。

只要天色不错，就够女孩睡上良久。

姜杉目光往下，女孩正躺在自己腿上小憩，乖巧得像只幼猫。

是许久前才躺下的，彼时还有些羞涩不敢。

而姜杉也并未做出认可或不认可，晾着她的女孩犹豫，犹豫后找到勇气，说与她听。

当然，姜杉给女孩的答复永远都是女孩喜欢的答复。

她不会让她的女孩失意，但会鼓舞她的勇气

女孩躺下后，从心神忐忑到呼吸平稳，姜杉都尽收眼底。

挪不开的目光直至现在，她真正沉睡过去。

人物刘叔：小姐。

姜杉提眼。

人物刘叔：蓝先生在余杭市开的三家子公司，预备由小姐两年内收购。

蓝先生，姜杉的生父。

人物刘叔：其它的没说。

原因没说，姜杉不免疑惑。

搭在女孩手臂上的手指，悄然摸搓起来。

好似在书写什么，却不留任何痕迹。

一撇，一捺。

两横，竖钩，点撇……

书写的动作停住。

答案至姜杉的口中轻轻念出。

姜杉余航市……

她立时抬起眼，对上车内后视镜。

语气认真严肃。

姜杉我想见他。

姜杉现在。

车头调转，最后一抹光絮消逝在了西边。

而姜杉的眼神，逐渐阴沉下来。

铅灰色的天空下，他们所在的小镇仿佛一片墓地。

车子驶入贵族墓地时，已有大雨倾盆。

睡着的女孩仍旧未醒，姜杉有些怀疑她的女孩是不是真的累着了，可追溯女孩没上车前的话，便歇了心思。

好生将女孩安置在后座，任刘叔打着伞，到后备箱取来一条毛巾盖在女孩身上。

女孩动了动身子，姜杉以为她将要醒，却见她又安静下来，似乎要把这整个晚上睡过去的意思。

忍不住提起唇角。

随后关上后车门，转身过身，眼神立时阴郁下来。

朝墓地里走去。

站在身边的刘叔不由得感到一阵寒冷。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少女。

真真是越来越像某个可怕的时候。

人物蓝先生：你越来越像她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立在一尊墓碑前，深邃阴鸷的眼眸，直盯着墓碑上一个人的名字。

那是她亡妻的名字。

姜杉扫了眼，再看向男人。

她和他有好几步远的距离。

也是她和他的关系。

男人转过身面向女儿。

多年来的风吹雨打，根本没法将他冰冷冷的面容摧残，她依旧是姜杉记忆里，冷血和无情的男人。

他是锡城最年轻的商业巨鳄，也是本市市中心帝豪公司的总裁。

姜杉爸爸又喝多了。

姜杉乖巧一笑。

但这一幕在男人看来。

无非是每次见面，不可避免的精神斗争。

人物蓝先生：你知道我从不喜酒。

对呀，他是一个多么干净，多么有风度的男人。

唯一次失态，是在他和女儿的母亲发生关系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