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重逢

“喂，凌组长，刚接到的通知，周总让我俩临时出差去北城，听见没有？”

　　“知道了。”

　　“你还没起床？你昨晚写策划写到了什么时候？”

　　“三点。”

　　“卧槽，你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身体不是？”

　　“没事，航班什么时候？”

　　“本来是六点四十分，但你这才睡了三个小时，那可不行，我得把航班改到下午。”

　　“不会耽搁么？”

　　“画展是在下午没错，但约见画师也可以在晚上，所以改航班没关系的。”

　　“不用，我可以在飞机上睡。”

　　“不行不行，你给我老实补觉，到时间了我再叫你……”

　　“真不用，我现在已经睡不着了”

　　“...”

　　凌静掀开被子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漱的时候招财就蹲在门口的地毯上等着他。

　　招财现在已经长了不少肉了，顺滑的毛发被修剪得很漂亮。

　　凌静挠了挠它的下巴，听它细细的叫唤一声后，便舒服的打起呼噜来。

　　“扣扣一—”

　　凌静抱着招财去开门，果然是洋司那家伙。

　　方才打电话给凌静的公司同事就是他，不久前发微信说在机场碰面的也是他，凌静转身走进客厅，问：“不是说直接去机场么？”

　　洋司把公文包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凌静对面的沙发上，说：“去哪儿都一样，想来就来了呗。”

　　洋司就住在隔壁小区，离这儿也就十分钟不到的路程。

　　凌静一下下抚着招财的背脊，问他：“公司在北京有什么项目么？”

　　洋司低头刷手机，头也不抬道：“简而言之，就是去挖人的。”

　　“设计师？”

　　洋司点了点头：“差不多，但确切来说那人算不上专业的设计师，也不是美院出身，好像是个学金融管理的。”

　　凌静撸猫的手顿了顿：“金融管理？”

　　公司居然会找个学金融的来当设计师？

　　“是啊，就是周总六月份去北城逛画展的时候认识的，听说好像是周总相中了他的作品，但那人一直不乐意来我们公司。”

　　“可是周总确实非常欣赏他，一直都关注他的消息，知道了他这个月月底又有一次画展，而他最近又忙着赶其他项目也没时间去，就让我俩上阵了呗。”

　　“总之周总就是很重视那个人才，确实挺重视的。”

　　周总这个大忙人，经常忘记凌静的名字，常常还以为他是新人。

　　这次时隔三个月，都还没忘记那个在六月份见到的人，看来周总是真心实意想找这人去公司当设计。

　　凌静行动迅速，三两下就把东西给收拾好了。他把招财寄到宠物店之后，就和洋司赶到了机场，乘上了去往北城的飞机。

　　凌静有些发困，就在飞机上补了个觉。

　　天空透蓝，白云绵软软的飘着，同样是一个秋高气爽的九月天。

　　一个穿着黑色棒球服的少年，鼻子上架了副银色细框眼镜，他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的好天气，某个大胆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拽了拽同桌的衣角：“诶，同桌，打篮球么？这次可别说你不会。”

　　那个白色卫衣的男孩子低头刷题，回了他一句“不去。”

　　棒球服少年把眼镜摘了，趴在桌上瞧着白衣男孩，手里放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糖果：“同桌，陪我去打篮球，我请你吃糖怎么样？”

　　白衣男孩顿了顿笔，还是说“不去。”

　　下课铃打响了，白衣男孩到底还是被棒球服少年拉去了操场，两人一同数么？

　　最近年级主任抓纪律抓得严，顶风作案逃课的后果是两人被罚跑圈子，跑完之后两人浑身是汗，一同靠在防护网上吹风。

　　其中一人吊儿郎当的叼了一朵小黄花，流里流气的冲旁边那人吹了声口哨：“同桌，逃课被抓的感觉怎么样？”

　　少年的嗓音淡淡的，飘散在风里“还行……”

　　那人笑出了声，眉梢张扬的气息比那天的阳光还烈上几分。

　　“凌组长，醒醒，快到了。”

　　凌静胳膊被人推了推，他当即睁开了眼。

　　“到了？”

　　“嗯，睡得还好么？”

　　“……还成。”

　　凌静揉了揉眉心。

　　他很久没梦见过那么远的事了。

　　好像梦境和记忆都有些错乱了，他逃课和被罚跑明明不是同一天，怎么还梦一堆去了？

　　他记得逃课的处罚是三千字检讨，为此两人当天很晚才睡，而被罚跑步又是另一件事了。

　　凌静忽然之间想不起是哪件事了，就这么想着想着就下了飞机。

　　洋司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辆车来接他们去酒店。

　　“画展在下午两点，我们先去吃个午饭，中午再休息休息，就可以出发了。”

　　“嗯。”

　　… …

　　画展举办在美术馆，来的人还挺多的。

　　凌静是头一次逛画展，还有几分新奇的意思。

　　洋司出去接了个电话。

　　凌静就一个人随便逛了逛。

　　这个画师的风格挺特别的，用色大胆，构图非常奇妙，有的画色彩纷架又奇异的融合在一起，有的画上色浅，反倒让人感觉很是温柔。

　　的确是很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风格。

　　凌静继续往里走，在一幅画前停下了脚步。

　　其他画作前面都围了一大堆人，感叹着画师的天赋，这幅画的人气似乎少了些，但它格外触动凌静。

　　这幅作品画的是操场上空的天空，远远望去一片灰蒙蒙的，像是下一秒就能听见轰隆的雷声，乌云之中会掉出豆大的雨，仔细一看那天空却融架了各种色彩。

　　如同一个人的心情，大致看着是一片灰蒙，其中却夹进去了各种颜色的情绪。

　　凌静的视线落到了操场角落的小黄花上。

　　心脏像是被轻轻碰了一下，记忆深处的开关好像被人摁了一下，他忽然想起了那件让他和秦子夏被罚跑的事。

　　那天秦子夏起得很早，不知怎么的突发奇想，溜出了校门跑去城南老字号买了糯米团子，说是想给他的。

　　“给我买这个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来那家的糯米团子很好吃，我猜想你应该没吃过，就想买给你尝尝。”

　　秦子夏觉得好的东西，都想给他这个同桌尝尝。

　　那时的他大抵就心动了。

　　他尝了一口。

　　秦子夏问他：“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凌静把糯米包裹的红豆吞咽下去，回答道：“嗯，很好吃。”

　　秦子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好像投喂凌静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

　　在凌静刚把最后一口糯米团子塞进嘴里的时候，班主任拿着秦子夏迟到的扣分单走了进来。

　　凌静嚼着嘴里的团子和班主任来了个神情对视，秦子夏发现班主任之后还捏着凌静的腮帮子小声提醒他“别爵了”。

　　正巧下一节运动，两人就都被逮下去罚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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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喜欢这幅画么？”

　　背后传来的声音拉回了凌静的思绪，他下意识回答道：“嗯，很喜欢。”

　　回完话凌静才觉着那噪音透着一股他不敢认的熟悉。

　　凌静转身，在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就怔住了，仿若呼吸骤停。

　　心脏猛然间失了衡，时隔多年，依旧无法抑制的鼓动着从前的频率，连带着脑子都有些迷糊了。

　　时间像是在这一瞬间停留，周遭的人声模糊不清，往事一帧帧浮现，久远而又难以触及，恍若隔世。

　　秦子夏面貌没怎么变，眼里平淡无波，脱离了少年气显得成熟不少，周身散发着陌生的冷冽气质。

　　完全找不出从前的模样了。

　　洋司并未发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还笑着介绍两人给对方。

　　“凌组长，这就是周总提到的秦先生。”

　　“秦先生，这是我们策划部的凌组长。”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许久，秦子夏率先伸出了手：“你好……秦子夏。”

　　凌静伸出去的手不易察觉的颤了颤，他轻轻握了下秦子夏的手又松开，道：“凌静。”

　　洋司提出一同逛画展看秦子夏大作的时候，秦子夏说了句“不用。”

　　“找个地方，直接谈事。”

　　洋司是个搞策划的，原本就不怎么爱逛画展，秦子夏这么一说正合他意，他立马就领着两人去了附近的咖啡馆。

　　全程都是洋司在说，凌静偶尔添几句，秦子夏的话出人意料的少。

　　但这其实只是出了凌静的意料之外，洋司倒是以为艺术家大概就这样，不善言辞，寡言少语。

　　洋司正说着公司待遇，秦子夏忽然问他：“你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愣了下，微笑着回答：“这要取决于秦先生什么时候给出回复。”

　　不知道是不是凌静的错觉，秦子夏似乎往他这边看了一眼，随后说：“那我考虑考虑。”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