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如同深潭之下天光乍现,黑暗中骤然出现的一缕光让凌静有几丝的清醒。
秦子夏的名字在界面上跳动,似乎彰显着来电人的慌张与关切。
凌静抓过手机,颤抖着手按了好几次“接听”键,才接道。
“同桌,你在哪儿?”秦子夏的嗓音伴着电流声传到他耳中,心中的焦躁不安好像霎时消散了几分。
凌静嗓子干涩得厉害,说不出话。
“同桌!同桌你听得到么?”
“同桌,你怎么了?”
秦子夏回宿舍半天了,也没见凌静回去,总感觉心头有什么事放心不下,思来想去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凌静!喂?”
凌静咽了咽口水,嗓音沙哑道:“我……我在……”
秦子夏立马听出不对劲:“你怎么了?告诉我你在哪儿?”
“旧……旧校区……”
“旧校区?你在哪个位置?我马上过来!”
凌静喘息声很重,尾音发着颤:“不……不知道,很……很黑,非常黑····”
手机屏幕忽然变黑,周围一片浓墨的黑骤然压下来,凌静慌里慌张点了好几次屏幕,不料挂断了电话。
再次袭来的黑暗让凌静呼吸困难,发抖着按开机键的手一软,手机再次摔落在地。
“喂?凌静?你说清楚一点?”
“嘟……”
电话突然挂断,秦子夏心吊到了嗓子眼,立即夺门而出,拼命往旧校区跑。
什么难不难以面对的,他只知道他现在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非常非常担心他的同桌。
想要立即见到他,确保他安然无恙。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秦子夏感觉自己十多年来都没跑这么快过,秦子夏努力压下心里的暴躁,仔细思考。
旧校区,很黑,非常黑……
现在是中午,照理说一般的房间都不会非常黑,那会是在哪儿呢?
很黑,会不会因为没有窗户?
没有窗户的房间……
杂物室!
旧校区礼堂门口围了不少保安,秦子夏心里急得发慌,飞快的往记忆中的杂物室跑,一个保安看见了他,连忙叫住他,秦子夏跑太快,保安抓都抓不住。
秦子夏一边跑一边给凌静打电话。
黑暗的房间里再度亮起一抹光亮,凌静有些许眼花了,反复确认之后,颤巍巍的手指,在“接听”的那个绿色.图标上重重的按了下去。
“凌静!凌静····你是不是在杂物室?”
自从那件事发生过后,凌静在黑暗密集的房间呆一小会儿情况都会非常严重,这个时候浑身都发软发麻,只能急喘着说几个字:“好···…好像是……”
秦子夏跑到废弃教学楼走廊里,猛的敲打杂物间的门。
“砰!砰!砰!”
“凌静,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就应我一声!凌静!”
拍门声不断响起,一下下重重的拍打着门板。
“我我……我在……”
秦子夏在外面踢了几下,踢不开,着急道:“凌静,你怎么样?能开门么?”
凌静试着撑起身,浑身却没力气又跌坐了回去,手机屏幕再次熄灭下去,黑暗笼罩下他极度不安,浑身更厉害的颤抖起来。
“不……不行……”
“秦····秦····子夏···· 子夏……”
秦子夏听着凌静的无助的嗓音,像是快要哭了一样,他简直暴躁得要发疯了,心里跟有人拿刀子剜肉一般的疼,踹门的力道一下比一下重。
还是踹不开,秦子夏浑身是汗。
“凌静,凌静……你别害怕……”
秦子夏直接拿身体往门上撞。
不知撞了多少下,门板终于被撞开,漆黑的房间透进一大片一大片救赎一般的光,凌静被人搂在温暖可靠的怀里。
“凌静····别怕……”
“没事了没事了。”
“我们走····”
他被带离了身后的黑暗。
外面的光很亮很亮,触手是温热的体温,安抚性的话语不断在耳畔响起。
小时候,要是也有这么一个人,来救他就好了,他这样想。
*
秦子夏动作轻柔的拍打他的肩背,把凌静带到了一间光线很好的旧教室。
“同桌,你没事儿吧?”
凌静坐在秦子夏擦干净的书桌上,还是有些许没缓过神,眉上的碎发都被汗浸湿了,不过呼吸已经平稳许多了。
“凌静?”
秦子夏见他不说话,心里有些焦急,抬手擦了擦他鬓角的汗:“好些了没?”
凌静捉住他的手腕,手上还是没什么力气,掌心亦是发凉,他哑声道:“好些了。”
随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秦子夏满含担忧的眼眸,心脏律动还是有些不正常,凌静轻声道:“谢谢你·…”
凌静眼里浮了一层雾气,秦子夏心脏突突跳动着,开口的时候有点支支吾吾:“没··…没什么,你……你没事儿了吧?”
凌静已经没事儿了,只要离开封闭黑暗的场所,他就能慢慢恢复,现在除了腿脚还有些发麻,其他的都好很多了。
“能走吗?我们回宿舍。”
“嗯。”
凌静站起身,身形有点不稳,秦子夏立马扶住了他。
“等等。”
“嗯?”
秦子夏叫住他,毫无预兆的把他再次搂进怀里。
不同于之前安抚性的轻搂,这像是一个为了确认眼前这个人平安无虞的拥抱。
少年的心脏似乎有点不受控制,在胸腔里不安分的跳动,他们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滚烫炽烈。
秦子夏心里藏了别样的心思,却只是柔声道:“同桌,我很担心你,让哥抱一会儿呗。”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风撩起窗帘一角。
凌静叫他:“秦子夏。”
秦子夏放开了他,答应了一声:“嗯?”
凌静意味不明的望进他墨色的眼眸,淡淡道:“你知道的。”
秦子夏没明白过来:“什么?”
凌静沉默半晌,还是淡淡道:“我是gay。”
我说过的,我喜欢男生,就算你只是为了安慰我而给我一个拥抱,我还是会忍不住多想。
何况,你如此炽热又这般温柔。
还常常霸道的往我的世界里塞东西。
信手涂鸦的小纸条,薄荷味的糖果,以及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拥抱,诸如此类……
我怕自此以后风幡摇动,经久不息。
秦子夏睫毛颤了颤,不知为何没应声。
凌静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垂下了眼帘,悄悄的拉了一下他的衣摆,听不出情绪道:“走了。”
两人并肩走在废弃的操场上,没人打扫的落叶铺了满地,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声响。
“对了,同桌你为什么会在杂物室?”
“有人追杀躲进去的。”
“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以为有窗户的。”
凌静以为身后那间是教室,就寻思着把他们锁在外面,再翻窗出去就行,结果点背的挑了间没窗户的,屋里还那么黑。
“哦……”秦子夏斟酌了下语句,还是打算直白一点问,“同桌你……很怕黑?”
凌静脚步顿了顿,随后又继续往前走,垂着头踩过地上的枯叶,轻声说:“我有幽闭恐惧症。”
“在密闭黑暗的空间完全待不下去。”
“就是短时间也会出现一些严重反应。”
“发烧,呼吸困难,都有过·…”
秦子夏沉默了一会儿,凌静以为他会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病症?”或者“你有没有在好好接受治疗?”之类的话。
结果秦子夏看了看手机时间,拉起了他的手腕,掌心温热,他说:“同桌,你还没吃饭吧?”
凌静怔了怔,任由他拉着走,心底有什么东西忽然就变得灼烫起来,烧得他头脑有一点发昏。
“这时候食堂也没菜了,小卖部也没什么吃的,泡面又不健康.·…”
秦子夏走在前面想了一会,转头冲着他笑。
“饿了吧同桌?哥带你溜出去吃一顿好的!”
他同桌眼睛真好看,像碎了的星星。
凌静认了,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