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冰火两重天（上）

沙织默默地坐在床边，怔怔地望着床上的男子。他已经被一圈银蓝色的小宇宙包围着，即使已经死去，但看起来也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记得，加隆默默地抱起撒加，从憎恨河慢慢地走回了落雪乡，她就这样一直跟着加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只记得回到落雪乡的时候，天还是漆黑一团，他们没有去乡长府，也没有去任何人家，就这样直接进了撒加的别墅，为他擦干净身上的血水后，将他放在床上。

加隆没有说一句话，安顿好撒加之后，他就出去了，然后在后花园里找了个草坪一躺，不省人事了过去。

但不管怎样，就算是他死了，她也会让他保持最后的尊严，手心反转，一团金色的小宇宙就散出，扑洒在撒加的身体四周，等到过了一阵，小宇宙的颜色渐渐变成了银蓝色，表示着它们已经进入了稳定状态，这样，撒加便能永远保持他生前的模样。

那把黄金匕首，此时又回到了沙织的手上，这是她为撒加清洗血水时从他衣服里掉出来的。原来，自从寻找卡妙那次起，这把匕首他一直带在身上。沙织眼前一片模糊，她忍不住去握撒加的手，只感觉到一片冰冷，轻叹一口气，没有了一点温度的身体，还不如那时。

她记得，十二宫之战时，面对艾欧罗斯的射手座黄金圣衣，她不知道多少次下定决心，不能让他的死白费，一定要严惩杀害他与教皇的凶手，可是，真到了与他碰面之时，她急匆匆得奔上十二宫的台阶，本是为了五位青铜圣斗士而流下的泪水竟因为他的出现戛然而止。

他，双子座的黄金圣斗士，生来就具有着骄傲。即使是错了，那就由他为自己的错误而承担，所以他不曾祈求她的原谅。

但是，请你相信，我是正义的。

从小到大，有多少人对她阿谀奉承，又有多少人为了讨她欢心而不惜下跪，甚至她无理取闹时，也有人愿意迎合她的意思而给她扮马。

如果单单反抗她，她或许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可偏偏，

眼前的男子，明明是跪在她面前认罪，却让她感觉不到，他自己的尊严丝毫不减。

只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原谅你？

这句话，她始终没有说出口来，因为他不会祈求原谅，所以他没有给她说这话的时间。在用自己的拳贯穿了自己的心脏后，他唯一的请求便是让她相信自己是正义的。

“是，我相信你是正义的。”

她的泪水顿时流下，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本应该受到惩罚的男子，会让她心痛至此。

或许正如穆先生所说，夹杂在正义与邪恶之间的人，是战斗得最辛苦的人。

那一夜，她没有离开圣域，她安排好五位重伤的少年回日本的事宜之后，就独自一人来到了教皇的房间。

和其他牺牲的黄金圣斗士不同，撒加的灵柩停在教皇殿中。

不是没有人提议将他移入双子宫，而是她没有这么做。

整整一夜，她在他棺边，凝望他沉睡的面容。

虽然最终她恢复了他双子座黄金圣斗士的名誉，但是，他永远都没有听到她的低语：

“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发生的话，你愿意做我的教皇吗？”

“愿意吗？”

此时此刻，再次面对他安详的睡容，她又轻轻地动了动嘴唇。

卧室的门轻轻响了几下，沙织擦了擦眼睛，过去开门，出乎意料，进来的不是加隆，而是沙加。

“你来了啊。”

沙织简短地说了一句，甚至没发现他的一头金发。

“嗯……”

沙加看起来本想再说点什么事情，但看到沙织的神情时，还是忍了回去。

“那个，女神，我恢复了记忆，谢谢你。”

沙加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

沙织转向他，露出一丝苦笑：

“是吗？我很高兴。对了，乡长府那边，艾欧罗斯哥一定很高兴吧？我们把艾欧里亚的灵魂救回来了，米罗和亚尔迪是不是也恢复了呢？”

沙织一连说了这么多，沙加都不知从何而回答。

只听沙织又强颜欢笑地说：

“如果米罗还没回来，那你们就找一找吧，顺便告诉亚尔迪，他的记忆没有恢复是因为灵魂不够完全，现在我们帮他找回了灵魂，他很快就能想起来了吧。”

沙加叹了口气，对她说：

“是，我刚回来就去了乡长府，我见到了艾欧里亚，原来艾欧罗斯一直把作为幻怪的他藏在乡长府的仓库中，现在他的灵魂回来了，自然一切都恢复的极好。米罗也回来了，亚尔迪也一样。大家很开心。另外，一辉也到了。”

沙织道：

“如果加上你的话，那更是喜事一桩，他们现在在干嘛？”

沙加道：

“他们，在准备开庆祝会。”

沙织道：

“那你是来叫我们过去的吗？”

沙加望着沙织的眼神，陷入了沉默。

却见沙织又转向撒加，她走到他床边，跪了下来，拉起他的手，虽然血迹已经被清洗掉，但那上面，依然留着他爆破灵魂时的斑斑伤痕。

沙织没有继续说话，泪水一滴一滴洒在撒加的手上。

虽然雅典娜的眼泪有疗伤作用，但是却不再能唤醒撒加，就如从前一样，她从来就没有办法唤醒他。

“你回去吧，我想陪陪撒加。”

“好。”

沙加说着，轻轻地带上门。

他慢慢地走下楼梯，心里一片悲凉。他与沙织一样，也进入了所谓的魅城，作为佛陀转世，很快他也发现了魅城其实就是冥界。只是与沙织不同，他遇到的不是睡神，而是死神，并且还有与死神对峙的史昂。

或许是发觉到修普诺斯出事，塔纳托斯便急匆匆地从他们面前消失，只是迪斯马斯克的灵魂却被他带走了。在追查了一圈塔纳托斯的行踪无果之后，他们决定暂时返回落雪乡，可是进入乡长府时，才发觉，有人复生，有人恢复了记忆。

作为昔日的同伴，沙加当然也为大家高兴，可是联想到了当时塔纳托斯的事，不祥的预感又涌上了心头。

在与史昂的交谈中，他得知撒加被修普诺斯占据了身体之后，便与塔纳托斯分开，看样子是想要采取兵分两路的方式去击杀史昂和加隆，只是后来的事情，是谁都没有料想到的。

在乡长府众人准备着开庆祝会的时候，沙加偷偷溜了出来，顺着沙织的小宇宙，他找到了撒加的别墅，可是现在，他真不知道回去应该怎么面对大家，怎么去告诉大家撒加死亡的事实？

于是，沙加终归没有回到乡长府，而是在后花园里，一声不吭地坐在加隆身边。

却见加隆默默地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来，递给沙加：

“住持，麻烦您明天来为我哥做做法事，场面大点。寺院里有多少人能做，就带多少人来，纸扎不要少了，其他的该有的都麻烦您帮忙准备准备，另外，这乡里哪一处风水比较好？我哥在哪能获得安生？也麻烦您帮忙算算，当然薪酬我不会少付您，总之，我是不太懂这些仪式，一切就都麻烦您了。这卡上有一万，就当是我先给您和寺院的预付，密码是我的车牌号，您知道的。”

加隆显然也和沙织一样，没有注意到沙加的头发以及他恢复记忆一事，沙加本想告诉他的，但他这样一说，沙加反而不知道怎么提醒他了，他只得推过卡去说：

“加隆，撒加的事情我很难过，但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加隆怔了怔，才发现他已经不再是秃头，于是叹了口气说：

“我说呢，刚才就觉得你好像多余了点啥。你……还会帮我哥办后事的吧？”

沙加点了点头。

加隆又说道：

“谢谢，那么，明天就麻烦你了。”

沙加又点了点头。

随后他陪加隆坐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去乡长府通知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