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遥远的地方

集市上有人在叫卖夷陵老祖的法器。蓝忘机向来都是远远避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光是听到这名字就会让他心悸。今天，他下定决心上前看看，到底是在卖些什么东西。

粗略一看，其实是小手工作坊做出来的物件，小镜子小木雕之类，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上 “ 夷陵老祖 ” 四个字，便能卖出高价了。

也好。蓝忘机摸着那刻字心想。至少有人记得他。哪怕是以这样的方式。

报告有异常的地方是一户农家。蓝忘机登门拜访，环视了一圈，认为问题不大，都不用等到晚上，直接贴一张符篆即可。

他画好符篆，走到要贴的位置，却发现那里之前已经被贴了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个凶神恶煞的形象，旁边还有个错误百出的符令，上书 “ 敕令夷陵老祖到此 ” 。蓝忘机忍不住摇了摇头。

一直跟在旁边看的户主说： “ 听人说夷陵老祖最灵，我就在集上买了一张试试。是不是不管用啊？要不我扔了？ “

蓝忘机看着画上青面獠牙的人，突然想起了佛家的忿怒尊，外貌凶恶，以忿怒之相降服作恶的邪魔。百姓这样画夷陵老祖，大概也是这样的道理。

沉默片刻，蓝忘机说： “ 留着吧。 ”

从农户出来，天还亮着，还够再去一家。蓝忘机查看了地址，一路上几经周折，终于在一片破败的茅草屋中找到了下一户人家。

这次他需要亲自上阵。

夫妻俩带着四五个孩子，谢过了含光君，正准备去邻居家暂住一晚，好腾出地方除邪崇，却被蓝忘机拦住了。

“ 请问， ” 蓝忘机指着茅草屋一角里堆放着的，还带着新鲜露水的莲蓬， “ 可否借用一下？ ”

“ 没问题！今早我们刚采来的，随便拿！ ” 男主人说。

“ 多谢。 ”

于是蓝忘机独自留在了屋子里，静静等待邪崇的出现。这个茅草屋的空间十分拮据，家具和生活用品挤得满满当当，蓝忘机在里面完全伸展不开手脚，而且因为发髻会撞到天花板，他连腰都无法站直，实在无法想象这一家六七口人平时是怎么生活的。他只好一边吃莲蓬，一边缩坐在一角等待。

莲蓬一颗一颗地慢慢拨开，眼前浮现起那个炽热的夏天。莲叶接天的湖水里，有一个笑着的少年。他皮肤晒得黝黑，像鱼一样游来游去。他灵力天赋极高，捉水鬼的时候却要看船的吃水，让用惯了咒语法器的蓝忘机颇为惊讶，一直记在心里。莲蓬一颗一颗地细细咀嚼，等邪崇的时间过得倒也不算那么无聊了。

半夜终于现身的邪崇并不是什么有挑战性的邪物。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含光君立刻起身，只见小小的茅草屋内银光一闪，避尘的剑气精准地刺向了邪崇，没有伤及屋内的一点杂物。邪崇化作一缕青烟，从此消散了。

蓝忘机临走前，在茶几上放了点碎银。因为莲蓬是带茎的，很甜。

月光下，蓝忘机御剑飞行。此处在云深不知处的山后，回去只需要穿过后山即可。但是蓝忘机再也不敢独自一人在月夜去后山。他远远地绕了一大圈，从正面进山，回到了静室。

又是疲惫的一天。他迅速脱下衣物，准备入寝。脱靴子的时候，发现上面有几个泥点，大概是在找茅草屋的路上溅到的。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好像有个人说过类似 “ 蓝湛的靴子怎么永远一尘不染 ” 这样的话。

当时自己好像没有理他。应该告诉他，谁都会脏的，擦掉就好了。蓝忘机心想。顺手将泥点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