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场噩梦”的缘故，灵汐性子越发沉默了。

那个梦所发生的一切她仍然记得很清晰，当然也许那并不是梦，而是一场短暂的历劫。她还记得，她死时还没有成年，被乱箭所射，在死后尸身被四分五裂。。。

只有走在这她亲手种植的十里桃林，桃花之香气吹来，她才不再害怕。

那段嬴灵汐的记忆明明在她的人生里宛如一瞬，但却很奇怪的悄然对她的性格产生了一些影响。

嬴灵汐虽然是公主，但死状极惨，灵汐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委屈。

甚至，她莫名对“灵汐”二字产生排斥，于是给自己取了个名“林默”。

—

夜华醒来，这次受伤太重了，他还不清楚自己沉睡了多久。

感受了下状态，他轻轻松了口气，“万幸，还是黑蛇的模样，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我。”

这时他才有闲心注意自己身处何地，繁如群星的花蕾随着几枝在春风里欢快地摇曳着，那片片桃林仿佛成了红雨纷扬的世界。

一阵淡淡的光芒一闪，夜华变成人形。

漫步而走，夜华停在一小草屋不远处，良好的视力让他能看到烛光晕染倒影在窗纸上的影子隐隐是个女子。

他摇摇头，心里觉得有趣，“桃花园里桃花庵 ，桃花庵里桃花仙。如此世外桃源，究竟是东荒何处呢。为何从前没有见过。”

庵，古时是一种小草屋，即所谓“结草为庵”。 旧时文人的书斋亦称“庵”，如“老学庵”、“影梅庵”。 汉以后建了一些专供佛徒尼姑居住的庵堂，于是“庵”也就成了佛教女子出家行佛事的专用建筑名称了。

灵汐是这片桃林的主人，当夜华自以为隐蔽的化成人形后，她便感受到了。

她从桃花小筑里走出来，“你是何人。”

按说她应该认出夜华的，但是这不是万年不再见过了嘛，而且九重天的太子如何会在这里？灵汐“噩梦”后，还得了个“脸盲”的症状，所以没有想过这人会是太子夜华。

夜华这时走近才发现原来这并非什么一刮风就可能被吹跑的小草屋，而是一座规模虽小但看起来比较雅致的房子，筑于如此桃林幽静之处。房子小巧、雅致，环境之清幽宁静自然，还有美丽的桃花仙，这番感觉是高居九重天的太子夜华不曾体会的。

他也觉得此人面容很像一个人，但自己走近仔细看去却又不像了。因为同样也遮掩了自己的样貌真实姿色。他心里也是想着“身为翼君大公主，不在大紫明宫，怎么会在东荒极西？

“敢问这位仙子，此处何地？”

“不敢当一句“仙子”，我只是这十里桃林里的一个小小的桃林小仙。这里是山灵国丹鸟族之地。”

“山灵国？”夜华第一反应也是“何时这里有了一个小国？”小到他都没有听过。

“山灵国并非国家。而是地名（私设）。”

夜华神色尴尬，难怪面前仙子刚才回答时还说了句“丹鸟族”。

“在下柳映，字照歌。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你叫我林默就好。”

夜华有些难为情开口道，“照歌并非故意闯入此地。实是追击一妖兽，但却高估了实力反被那孽畜所伤，如今实力尚未恢复，恐怕需要留在桃林修养打扰林姑娘一段时间了。不知林姑娘可愿收留？”

灵汐皱了皱眉，不过也没有出言反对，“可。”

—

“我曾听一些仙友说过青丘之邻也有一座十里桃林，那是远古上神折颜上神的地方，似乎也是擅长桃花酿。只是我不曾有幸品尝过。但照歌（夜华化名柳映，字照歌）认为林姑娘酿的桃花醉淡雅香醇，想来是不输于那桃花酿的。”

自那一次短暂收留后，每过一些时间，夜华都会化为柳映下界来林默的桃花小筑。

有时是几个月，有时是几年几百年，次数多了，两人也比较熟了。

万年前，夜华曾见到灵汐美貌“一见钟情”，万年多后，他不曾再遇到灵汐公主，那种“初恋”感觉也没了个大概。反而是无意间相识的桃花小仙更得他喜欢。

谁也没有想到，两个年轻人在几次来往后，逐渐生出感情，不过一男一女，倒也正常。

不过对于“林默”立场，夜华也曾有想过，“默默，四海八荒之内，天族虽居于九重天为尊，然翼族曾有不臣之心，如今仍然不安于现状，一直窥视于外；青丘富足桀骜，一门上神；魔族凶悍，人族繁盛；而你所居山灵国丹鸟族之地，法力不强。如今，不证上神不得超脱，你可想过以后如何立足于世？”

“我只想一直守在这桃花小筑隐居。”

“以前我还不知这丹鸟族主上何人，如今我已得知，其早早效忠于西南荒白发女。四海八荒皆知，西南荒之主是翼君胭脂之二女，而丹鸟族不在西南荒境内反而在东荒，其心我不信你不知晓。”

夜华又觉自己说话太重，声音放缓道，“默默，我知道这里很美，有四季不败的桃花，有清澈见底的湖，这里的树高耸入云，鸟雀无数，清早起来推开窗子，伸展懒腰，便是袅袅升起的轻烟薄雾，我深知，在这里生活很安逸，虽与外界不通，倒也自得其乐。这里千好万好，但，这里却是翼族所辖势力啊。”

灵汐没有说是否离开，而是忽然道，“照歌，你知道吗？我独自一人来到山灵国后，亲手栽种了十里桃林，建了这座小筑，只因为我憧憬折颜上神的洒脱自在。”

“你总是说丹鸟族是翼族附庸族群，来到东荒定不安好心。”

“但在我生活与他们交往的时间里，他们却亲和友善；我也曾以为他们是被翼族威势不得不归顺了翼族，但我发现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翼族的君主。只因为翼族的君主给他们带来了好日子。”

“丹鸟族是个非常重视家人的族群，他们过中秋的时候有一个传统，就是每逢中秋，家人都会在他们的额头上亲吻一下，然后说句吉祥话，表达祈福之意。”

“我不明白你一直对丹鸟族与翼族有不浅关系在意什么。”

“我只知道，感情只是两个人的事。与我的邻居丹鸟族无关，更与翼族无关。”

“你若真的将我视作此生相伴一生之人，，，今日便是中秋，你，“

尚未说完，夜华搂过眼前心爱女子，轻柔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默默，此生平安，喜乐。”

—

夜华或者说柳映柳照歌走了。

那日，林默只是在其身后淡淡说了最后一句，看似是说柳映，但两人都知道说的是九重天太子夜华。

“柳映，你生而为仙，你仙骨卓绝，你不需去体会其他族群生活，也不屑于去体会，但你可知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眼中不喜的丹鸟族，他们也有权利立于四海八荒，选择他们想要过的生活，效忠他们选择效忠的君主。

你只看到青丘富足，看到翼族野心，却从不知天族内里究竟如何，因为你早已经被腐朽的九重天腐蚀，不曾真切地去看一看这八荒风景，享受一下你从来都饱含敌意的其他人生。

而我林默的世界里，一杯粗茶，一碗淡酒，就足以慰平生了。”

“默默，你当真如此决绝。”只要你选择挽留，我不会再往前走一步定会立刻转身，你我二人和好如初。

“爱情之外，现实的日子就是这样，柴米油盐，磕磕碰碰，很多无奈的理念不同。除了缠绵温存还有争吵不合。柳映，我累了，我们分别吧。”

“默默，若有朝一日，天翼再次大战，你可会随丹鸟族相助翼族。”

灵汐面无表情问道，“柳映，你会离开天族吗。”

夜华终于死心，离去了桃林小筑。

—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灵汐还能记得她与他的点点滴滴：

“柳映，你为何总是来我这里。”

“因为我喜欢你。喜欢，在意，惦念，甚至说是爱你。我在九重天当职总是担心你，担心没人照顾你，没人陪伴你，更担心有一天你会忘记我。”

—

“这药好苦。默默，我能不喝吗？”

“疼都不怕，还怕苦吗。”灵汐故意粗暴的抓过他受伤的胳膊，夜华下意思“嘶—”了一声。

这是夜华又一次身为天族太子亲自下界平定叛乱了。但他并非战神，即便是战神也会受伤也会死，从前他受伤无人在意，只因为夜华修炼资质不凡，早早修成上仙，所有人都觉得什么事都难不倒夜华，但自从认识了灵汐，灵汐已然成为他的专属“医师”。

天知道当夜华初次得知灵汐的医术全凭借医书自学学来的，夜华是她的第一位病人后，震惊的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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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我总感觉我被你治的还有些不舒服。”他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她。

灵汐不解，认真的看了看他，不赞同道，“柳公子步伐稳健，身材强壮，体魄不凡，声如洪钟，双目有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寻常仙人，倒像是天族战无不胜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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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映，我告诉你，我活了五万岁了，一直孤身一人，无人陪伴，在山灵国的万年里也从没有觉得孤单过，可是，你找上了我，柳照歌，是你主动的，你要负起责任。”

“负什么责任。”夜华眼含笑意故意道。

灵汐用手狠狠一拧他的腰，咬牙切齿道，“自然是陪伴我的责任啊。因为，认识你以后，我都没办法一个人独自生活了。”

她的头搭在他的肩膀上，闷闷道，“若是有一天，我们分离了，我也不会继续在这里生活了。因为我害怕我会因为这里满满有你的生活痕迹窒息而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