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清者自清浊自浊

蒋休不愠不火，微微一笑，道：“我只是路经此地，晓得什么龙令蛇令的？那是什么物事？”眼下之势大是凶险，不要说六人齐上，任谁一人，他也没有力气去应对。他只能尽力拖延时间，运转独门内功，将毒伤控制住，然后再谋生路。

金龙帮诸人都有江湖老手，又岂是好相予的？这时已有人过去解救崔元朗。蒋休有伤在身，使不出力道，崔元朗身上穴道便没人解开，一时三刻也能自己松动。若非如此，用上华山派独门点穴手段，即使金龙帮帮主亲临，也未必能解的开。

崔元朗原有一身好武功，又自负聪明多智。在此假扮店家，就是他的主意。谁知世事难料，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就着了蒋休的道儿。这次失手，就是他的奇耻大辱，穴道刚一解开，便一跃而起，指着蒋休大叫道：“寻龙令！就在他身上！大家齐上，这小子除了装傻扮痴，没什么真本事！”

听到寻龙令有下落了，都不用他说后面的废话，金龙帮诸人就已经争先恐后的冲了上去。只有龚杰还在犹豫，虽说现在人多势众，可是蒋休的剑法他是领教过的，到现在他还在想，世上怎会有如许精妙的剑法。崔元朗也惧怕蒋休剑法厉害，一番话说得众人一拥而上，他却退到了龚杰旁边，道：“好个龚杰，你不顾道义，丢下朋友自己逃命，看我见着帮主怎么说。”

龚杰辨道：“休要血口喷人，我是去搬救兵的，笨蛋。”

金龙帮诸人冲到蒋休面前，四下围定，但见蒋休长剑横在桌上，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脸上神情镇定自若，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眼。众人反而心中惴惴，不敢冒然动手了。尚可舜用手一指，厉声道：“小子，你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乖乖的交出寻龙令，大家还是好朋友，前情旧怨都可一笔勾销。”

蒋休心道：“今天事急，已无力回天，说出师门来历，图让贼徒耻笑，令师门蒙羞。罢了，大丈夫死又何惧？总要有些男儿本色。”当下纳定心神，哈哈一笑，朗声道：“似你等宵小之辈，安配对我指手画脚，有本事的就一起上吧。”

尚可舜把牙一咬，道：“好，大家一起上，得到寻龙令，便是大功一件。”

近年来，寻龙令越传越神，几乎成了无上宝物。这种诱惑，江湖上没有几人禁受得起。金龙帮帮众原本都是些亡命之徒，宝物在前，胆气顿壮，各仗兵刃，便欲将蒋休乱刃分尸。

便在这时，忽听门外琴声叮琮，宛若珠击玉盘，动人心弦。众人方自一怔，一白衣少女飘飘若仙，随着怀中琴音，行云流水般进了厅内，正是那个神秘莫测的美哑女卫环儿。

金龙帮已经查实，从海沙派盗取寻龙令的正是位白衣女子。卫环儿一现身，诸人都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这一层。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只见白影一闪，卫环儿已穿过众人，呛地一声，抽出了蒋休的长剑。又一闪身，已到了大厅正中。

只见她冷冷的横了众人一眼，左臂挽着古琴，右手运剑如飞，在地上写道：“寻龙令在我手里，与少侠无关。”众人都闭气凝神，看她写字。却见她写到“关”字最后一捺，剑尖斜斜挑起，刺向一人前胸。

蒋休曾见她以此法对付海沙派的冯人雄，这原是她的拿手好戏。自卫环儿以剑作笔，在地上写字，蒋休就不禁叹了口气，知道卫环儿杀机已起，以她的剑法之厉，这些金龙帮帮众恐怕没谁能挡得住。

果然，那人见势不妙，忙吞气吸胸，挥刀上撩。不料卫环儿剑光一转，剑尖已从他颈项间一划而过。一道血箭迸射而出，那人断喉殒命，尸身还未倒地，卫环儿的长剑又已斩向下一个人。

蒋休不喜欢杀人，他谨记华子风谆谆教诲，人命关天，便算是祜恶不悛，十恶不赦之徒，若非情非得已，也大可给他个改过之机。金龙帮的人和海沙派差不多，为了个寻龙令，穷极奔命，诚然可恶，但似乎也罪不及死。这段日子，他伤了海沙派十数个人，但一条人命也没沾上。他不愿看到卫环儿这么个美貌姑娘，却这么冷血冷肠的杀人如麻。不过卫环儿的剑法，又偏偏吸引了他。这种犀利无匹的剑法，生平见过的只有当年的剑煞卫雪翎。卫环儿的剑法似乎尚有不及，但也十分神似，偏生她也姓卫，难道她真的与卫雪翎有所关连？

片刻间，金龙帮众已有四人中剑身亡。只有那尚可舜为人滑溜，退在丈许外，左一支钢镖，右一支钢镖，发送暗器相扰。眼见不敌，他已打算夺路而逃。

蒋休运转神功，强行将毒气镇压下去。眼见店内金龙帮海沙派的人死了十多个，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满屋子都是浓重的血腥气，便和修罗道场差不多，不由得叹了口气，道：“算了吧，何必赶尽杀绝？让他们知道厉害也就是了。”

卫环儿听他说话中气充沛，登时面现喜色，闪身退到蒋休身边。

尚可舜脸如土色，哪里还敢再斗，率先抢出门去。崔元朗和龚杰也争先恐后的随之逃去，少顷，传来龚杰粗犷的声音道：“小妖女，臭小子，你们等着，这段梁子咱们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