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容裙钗随君行

蒋休身中奇毒，以最后的真元，鼓动笛音，唤来了白衣少女。毒发倒地的蒋休，看起来就是个死人。

可是他忽然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一动，即使在白天，也未必能有人注意得到。

可是白衣少女是个很特别的人，她似乎俱备一种超乎寻常的感知能力。

或许是老天妒忌她的美貌，夺走了她的语言能力。而夺走她语言能力的同时，却又赋予了她又一种奇异的能力。

世上的事本就繁复多重，得与失也是一样难于决断。

本在专心杀敌的白衣少女，忽地退了开去。

剑尖在地上飞快的划动，“你们走，这笔帐以后再算！”以剑做笔，指划如飞，这本就是一门绝妙的剑法。

可惜公孙良已被杀得肝胆俱裂，哪还有心思欣赏这绝妙的手法？惊魂未定的公孙良，看到地上的字迹，如闻大赦，几乎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经过冯家父子身侧，公孙良低沉着嗓子道：“派主，这女子武功古怪得紧，咱们回去再说。”也不等回话，足下不停的走了。

在他身后，留下了一串暗红的血迹。

就像是冷风吹落的片片梅花。

他知道，冯人雄身受重伤，命都没了大半条。冯云奇已经斗志全消，他一定会抱着儿子，跟他一块回去的。

白衣少女也没有再理会他们，她知道他们都已没胆子再打下去。这段梁子还没有结束，不过那都是日后的事了。

她收回长剑，快步来到蒋休的近前，俯身察看。蒋休的脸上布满了黑气，但是他还没有死，他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白衣少女凝视着他，眼中少有的出现了怜惜和柔情。她默不作声的扶起了他，不着痕迹的将长剑带回他的身上。蒋休虽然醒了，但他身中奇毒，迷迷糊糊的，相信发觉不了这些细微末节。

蒋休半躺在她的怀里，阵阵幽香环绕着他，不由得心中一荡。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毒伤的痛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白衣少女望着他，点漆般的眸子里满是关切的问询，似乎在问，“你怎么样了？是不是伤太重都糊涂了？”

蒋休被她这么一望，脸上一阵发烫，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该死，该死，这当口胡思乱想什么呢？”其实他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与异性少女耳鬓厮磨，难免会心猿意马，原也怪不得他。他暗自警省，坐直了身子。努力调匀气息，然后奋力站了起来。

白衣少女也就跟着他站起，见蒋休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的，似乎随时都会摔倒，忙伸手扶住了他。

蒋休定了定神，沉声道：“那几个恶贼呢？”

白衣少女四下张望了一回，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蒋休道：“我受了点伤，这几天不能使力动手，咱们得离开这儿，躲着点儿他们。”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扶着蒋休走到青鬃马的旁边。蒋休转头看了她一眼，人常言十哑九聋，那是因为听不到声音，才学不会说话发声。可是这白衣少女哑是哑的，却似乎能听得见声音。这段日子，这个疑问一直在他心底。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明着问出来，他摇了摇头，搬鞍认蹬，便欲飞身上马。

不想毒伤在身，浑身乏力，双手竟抓不牢马鞍，抬起的右腿无力跨上马背。沉哼了一声，便要摔下马来。白衣少女见机得快，在他腰间一托，蒋休借着这一股势头，这才乘上马背。

白衣少女回身捡起古琴，挽在臂弯，右手牵着缰绳，向西便行。

蒋休寻思沿江一带，尽属海沙派势力范围，若回渔民家中，非但避不得祸，恐怕还会累及无辜。眼下之计，只有走得越远越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衣少女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牵着马匹，尽拣荒辟之处赶路。她腿脚灵便，倒似个走惯路的，走得并不为慢。

一路上倒是平安无事，海沙派的人也没再追来。

想来这也并不奇怪，海沙派武功最强的三名高手，都被杀得胆裂心惊，便想报仇，也须得重新谋划了。

斗转星移，天光渐明，已经赶出百十里路。

二人一骑已置身于山岭之中。

蒋休在马上默运神功，调理经脉，自觉已将毒气散出不少。照此下去，用不了几天，差不多就可以元气尽复了。心情略舒，便觉得肚腹饥饿，又见白衣少女秀眉微蹙，玉容惨淡，料想她一个女孩儿家，赶了这么久的路，也真难为她了。

当下勒住了马，温言道：“这一路奔波劳顿，你也跟着受苦了。咱们先在这里歇歇，走了这么远，料那恶贼一时赶不过来。”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伸手要来扶他。

却见蒋休在马背上一按，轻巧利落的一跃而下。

白衣少女见他身法灵动，落地甚稳，登时喜动于色。

蒋休笑了笑，道：“放心，我的伤不碍事。你在这儿歇会子，弹首曲子，我便打得野味回来了，咱们烤着吃。”

白衣少女连连摇头，拉着他的衣袖，走到一块大石旁，在他肩上按了一按，示意让他坐下。

蒋休也不坚持，便在石上坐了。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向林中一指，又指了指自己。

蒋休愕然道：“你是说，你去找吃食？”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又向他甜甜一笑，快步走到

林中去了。她的臂弯中，始终牢牢的挽着那张古琴。仿佛什么都可以丢，唯独这张琴不行。

蒋休想拦她，却又任由她去了。

望着她那袅袅婷婷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林木之间，蒋休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我欲乘风去，飘忽临九霄。这姑娘的脚力，就算是轻功高手，也是不遑多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