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二）

“虞宗主幼时，也是不易。”蓝忘机若有所思道。

　　蓝曦臣轻叹一口气，又想起还是少年时与虞栖的相处，只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

　　几人走在映剑堂的回廊中，看着不远处空无一人的校场，魏无羡感慨道：“时过情迁啊时过境迁，我当年来眉山参加清谈会的时候，这里的虞美人比如今不知道红艳多少倍。现在连练剑的人都没啦。”

　　蓝曦臣垂眸，“是啊，虞姑娘出事那年她弟弟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扛得下一宗之主的担子。”

　　话音落下，几人都不禁默然。

　　就如同今日的金凌一般。若非金凌有个强势的舅舅提着紫电在金麟台走那一圈，估计也是坐不稳家主的位置的。而当年不夜天城的形势瞬息万变，虞宴自然无人可求助。

　　虞栖来时，看到的便是几人望着廊外的虞美人叹惋的神情。

　　她真切地笑了笑，上前认认真真地行了个大礼，道：“眉山虞氏虞知歆在此多谢泽芜君和含光君这些年来对我眉山虞氏的相助，还有谢谢你，魏婴。几位的救命之恩知歆没齿难忘。”

　　蓝忘机与虞栖不熟，便只朝她颔首。蓝曦臣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也只是弯眉道：“当年射日之征虞宗主与蓝某并肩作战，亦助我姑苏蓝氏不少，此番于情于理自然是应该的。”

　　虞栖看向蓝曦臣抹额之下那一双温润如清潭的深眸，没有错过其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她歪了歪头，笑道：“我本以为你我二人之间不至于如此客套的，看来还是阔别太久。”

　　蓝曦臣微怔，不由失笑：“那也是阿歆你先开始的。”

　　魏无羡摸了摸鼻子，心底不想将场面搞得如此怪异，便开口道：“哎呀，怎么说大家都是旧相识了，何必说这些场面话。泽芜君与你同生共死，我呢，总归是叫你一声'知心姐姐'，蓝湛还得跟着我一块儿叫呢。——知心姐姐，没想到你昏迷不醒那么多年，容貌倒是一点儿没变啊，我敢打赌，你现在下山去，还是世家仙子榜的前三。”

　　一来二去，气氛也算缓和。

　　虞栖道：“我已命人摆好宴，不嫌弃的话请随我移步百絮厅用饭吧。”

　　席间，魏无羡一边吃一边称赞：“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你们眉山的菜肴最对我的胃口，够味儿，够辣。”

　　眉山位于蜀地境内，自然是无辣不欢，所以桌上大部分都是辣菜。而靠近蓝曦臣和蓝忘机那几盘较为清淡的菜，则是虞栖特意嘱咐过的。

　　她知道蓝曦臣不喜吃辣，想来他的弟弟也是如此。

　　“魏公子喜欢便多吃些，不够我再去做！”虞宴兴高采烈道，他只觉得很久没有这么热热闹闹地吃过饭了。

　　魏无羡连连称是，想起什么，又问道：“那知歆姐，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要重振眉山虞氏吗？”

　　虞栖和虞宴相视一眼，随后缓缓摇头，说：“不了，如今眉山虞氏就剩下我和阿宴两个人，要重振家族谈何容易。我们商量过了，还是做个散修，在眉山上守着先祖的衣钵，偶尔下山夜猎，也算得上自由自在。”

　　眉山虞氏上一任家主虞矜霜早年丧夫，膝下育有两女一子。大女儿曾与本家闹翻，出走多年不知所踪；小女儿虞紫鸢嫁与云梦江氏的家主，后随莲花坞的覆灭死在了化丹手温逐流的掌下；而排行老二的虞敬荣，便是虞栖的父亲。

　　原本该是虞敬荣继任眉山虞氏的家主之位，但他却不幸与妻子命丧于魂魇的迷障中。虞矜霜痛失爱子，孙子孙女年纪又小，便只能再次扛起家主的担子。可没想到才过几年，云梦又传来她的小女儿虞紫鸢身死的消息，老人家悲痛欲绝，竟然真的一病不起，没两年便驾鹤仙去，眉山虞氏家主的重担这才落到了虞栖的身上。

　　魏无羡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蓝忘机按住了，他轻声道：“食不言。”随后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魏无羡碗里，后者顿时一阵飘飘然，便也不再说话，低头安心吃饭了。

　　看到这一幕的虞栖微微怔愣，再扭头看向一直秉持着“食不言”的良好家风、只是在她说话时默默看她的蓝曦臣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心下了然。

　　她看着魏无羡美滋滋的样子，微微弯唇。

　　不知道阿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