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第二日，魏无羡和蓝忘机刚批完小辈们的笔记从兰室出来，便看见一名门生来到他们面前。门生施了一礼，道：“含光君，魏公子，门外有位客人自称是眉山虞氏之人，前来求见泽芜君，可……”

　　“无事，我去便可。”蓝忘机颔首示礼，道：“将客人请至雅室。”

　　门生答是，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眉山虞氏？江澄的外祖一族？”魏无羡惊道，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个世家的名号了。

　　蓝忘机听到江澄这两个字微不可查地蹙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嗯，兄长与我说过。眉山虞氏宗主……不知为何，部分魂魄离体，不省人事。”

　　魏无羡道：“我想想……眉山虞氏后来的家主，好像是江澄的表姐……虞知歆！”

　　“嗯。”

　　魏无羡对于这个年纪和江厌离相仿的江澄的表姐说不上有太多印象，虞夫人不喜欢他，回眉山时自然不会带他一起去，故只有江澄和江厌离与虞知歆更相熟一些。而他在十四岁那一年由眉山虞氏主办的清谈会上，才第一次见到这位表姐。

　　后来姑苏蓝氏求学时，听说眉山虞氏的大弟子在女修中文试武试皆是第一，深得女修讲师及蓝启仁的认可。他和江澄本想去找虞知歆庆贺一番，顺便请她去山下的湘菜馆吃一顿，但最终还是被在女修区域巡逻的门生以“不可惊扰女修”为由赶走了。

　　再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魏无羡便再也没见过这位表姐，也渐渐地听不到眉山虞氏的消息。现在看来，多半是逐渐淡世归隐了。

　　也是，家主魂魄离体不省人事，眉山虞氏定是方寸大乱，保不齐门生客卿也是走的走散的散……

　　“魏婴。”

　　蓝忘机突然出声，叫回了正在走神的魏无羡。

　　“嗯？诶，刚才说到哪啦？残魂离体，那剩下的魂魄多半也是会散去或是被其他邪灵夺舍的，除非有人将她剩余的魂魄锁在躯体内，同时防止其他恶灵夺舍……莫非是泽芜君相助？”

　　“兄长每年会去一次眉山，加固锁魂封印。”蓝忘机默了一瞬，答道。

　　残魂离体并非不可救，只要保证肉身不死、不被夺舍，再想办法将离体的魂魄找回来塞进肉身即可，但难就难在找回魂魄这一步。残魂意识不强，离开人体后无处可去，可能依附于其他人身上，也可能飘荡于天地之间，更有甚者被一些食魂兽或食魂煞吃进肚子里，不复存在。

　　魏无羡皱着眉头问：“残魂离体多久了？”

　　“十三年。”蓝忘机淡声道。

　　姑苏蓝氏通晓音律，善《招魂》与《问灵》，既然蓝曦臣每年都去眉山加固锁魂封印，那就说明无论是招魂还是问灵都找不到虞知歆的那一缕残魂。

　　完魂易请，残魂难招。

　　而今年发生了这诸多事情，观音庙一事落下帷幕后蓝曦臣又心神大乱，闭关自守。如今应该是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却不见蓝曦臣出关，眉山虞氏的人坐不住了，这才赶忙来到姑苏蓝氏求助。

　　按理说招魂超过三年招不到就该放弃了，可为何蓝曦臣仍然坚持每年都去？

　　二人边走边说，不消多时便来到了雅室。

　　会客厅里的人原本有些不安地来回踱步，看到他们走进，便又惊又喜地迎上来，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待蓝忘机和魏无羡亦回礼后，这才急忙开口。

　　“含光君……魏公子，在下眉山虞氏虞宴，字程允。本不应前来叨扰泽芜君，只是家姐的锁魂封印已过一年，近几日又有松动的迹象，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眼前这名男子身着眉山虞氏校服，就差卑躬屈膝跪到蓝忘机身前求他帮忙了。眉山虞氏校服主青莲色，在衣摆及袖口处有赭色丝线绣成的虞美人纹样。魏无羡年少时曾赞叹眉山虞氏的校服乃是仙门百家名列前茅的好看，尤其是仙子们穿着校服走一圈，衣摆处的虞美人随步伐摇曳，真真是步畔生花。

　　眉山虞氏以虞美人为家徽，以清高傲骨为家训，可如今沦落至此，也是叫人惋惜。

　　蓝忘机道：“我知，稍后我便同你前去眉山。”

　　虞程允大喜过望，连连道谢。

　　原本他听说泽芜君闭关不出，还担心请不到人，此番也是抱着碰运气及走投无路的心态赶来云深不知处。当下才想起来，含光君本就是逢乱必出第一人。

　　出了雅室之后，魏无羡拉住蓝忘机的手，道：“蓝湛蓝湛，不如我们叫上泽芜君，借以此事兴许能引他出关。做点别的事总能转移些注意力的。”

　　“嗯。”蓝忘机反手捏了捏，“本来也是要去报备兄长的。”

　　“若是泽芜君肯出关呢，那就是大好事一件，我们就跟上去看看什么情况；若是不肯，我们就自己去！”

　　“好。”

　　魏无羡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毕竟蓝曦臣闭关多日，云深不知处上下所有事都交由蓝启仁和蓝忘机处理。可没想到蓝曦臣听到消息后只是神色有些挣扎地闭了闭眼，便叹了口气起身道：“走吧……总有些事……还是要还的。”

　　魏无羡和蓝忘机相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眸中的惊讶，和几分了然。

　　是了，姑苏蓝氏的泽芜君与眉山虞氏的云婳仙子，曾经似乎还真有一些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