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科幻文17

其实剩余的电量是够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田柾国身体里的程序自动停止了运行，强迫他关机。

一串串的乱码像是坚固的锁链，一圈圈缠在他身上，不断地收紧。

他没有痛觉，不应该感觉到疼痛的。

但在一圈圈收紧的压力下，他却清楚无比地感觉到自己在疼痛。像是被钝了刃的刀一下下地在皮肉之上磨刮，不会立刻见血，却利用一点点加深的痛楚凌迟你的理智，让你恨不得立马就求得一个解脱。

田柾国奋力地挣扎着，锁链却越收越紧。

就像深陷沼泽，越挣扎，下陷得越快。

宴华岁“柾国。”

在即将被这股不知名的力量摧毁的时候，一个清浅的声音掠过田柾国的耳畔。

黑沉沉的空间里忽然透进一道光。

女孩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道光愈发明亮夺目，却越来越远，女孩的声音也逐渐变得飘渺而无力，仿若下一秒，就随着光芒的离去而彻底消散在他的世界里。

不要抛弃我。

主人，岁岁。

被丢下的恐惧比收紧的铁链带来的伤痛更深刻。田柾国对身上的伤不管不顾，像个疯子一样拼命撕扯着身上的铁链，烧灼和划伤，所有外在的伤痛，于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他要陪在她身边，他不要被抛下。

被折磨到只剩光秃秃的机械手骨，颤巍巍地，坚定不移地，往那道光伸去。

他抓到了那道光，也彻底挣脱了那条铁链的禁锢。

桎梏约束着田柾国的锁链被扯断。

然后，在一片鲜红色的乱码里，田柾国看到女孩正在朝他走来。

潋滟的裙摆像温柔的溪水一路蔓延，轻轻柔柔地将他整个人拢在柔顺细腻的布料里。

可这时候田柾国只想捂住女孩的眼睛。

别看他，别看他。

他现在一定很丑，像一具钢铁做的骸骨。

他不想让宴华岁看到这样的自己。

宴华岁“柾国。”

女孩的脸上是他见过很多次的温柔和怜惜。而每一次，田柾国看到这样的神情，都会毫无反抗能力地被击倒。

田柾国“岁岁，别看…”

田柾国抬手捂着脸，担心会吓到她，也怕会给她留下什么可怕的阴影。

宴华岁“没关系的，不要害怕。”

轻柔的力道拨开田柾国捂脸的手，视作珍宝地小心捧起他的脸。

田柾国颤着眼睫毛，眸光摇晃地迎上宴华岁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熏红的眼尾轻挑，朦胧又蛊惑的眼睛。

宴华岁“看着我，柾国。”

飘渺的声线牵引着他，那双一向温和的眼眸翻涌着危险又艳丽的红色，顷刻间，便将他全数吞没。

田柾国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她的话语操控着，呆愣愣地望着越靠越近的脸。

轻盈梦幻的亲吻印在他的唇上。

清明的视线被鲜艳浓厚的红色遮掩，从天而降的赏赐砸得田柾国头晕眼花。

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牵引着游走在清晰又熟悉的曲线上。女孩温吞中还裹挟着魅惑的声音通过相依的唇齿间黏糊又喑哑地响在耳边。

宴华岁“柾国…苹果是什么颜色的？”

身体被如同棉花轻盈柔软的重量压着。田柾国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女孩的样子，却只看到愈发浓郁的红。

青苹果，黄苹果，黑苹果。

不是，都不是。

田柾国双手紧紧地抱着女孩的腰。完全顺从于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只想缩近两个人的距离，像两块磁铁一样紧密地粘在一起。

田柾国“红色。”

仰头虔诚又青涩地亲吻着那张日夜相对的脸。田柾国全然坠进虚幻温柔的梦境里，清澈无垢的黑色眼瞳被迷幻艳丽的欲色侵染，白纸被胡乱粗暴地涂抹上深刻浓艳的红色。

田柾国“苹果是红色的。”

忠诚的信徒对他的神明有了非分之想。

潘多拉的魔盒被打开。

天真的亚当在红色的梦境里吃下了苹果。

…………

整个房子空空荡荡的，本来斜歪在田柾国怀里的女孩不见踪影。

梦境有多炽热美好，对比寂寥安静的现实就有多惨烈。

田柾国从一开始尚未脱离梦境的羞赧和不知所措，随着时间流逝，天边从干净明亮的鱼肚白逐渐变成橘红色的晚霞时，变成了惴惴不安和自我厌弃中。

他玷污了他的主人，所以要被惩罚了吗？

岁岁是发现了他不堪的心思，才会逃跑，丢下他一个人的吗？

田柾国，你怎么可以这样？

在寂寥的封闭环境里，各种各样不好的，悲观的念头像雨后春笋疯狂生长。

他甚至生出一种自我毁灭，以求获得原谅的想法。

打开了魔盒的少年无比后悔地蜷缩在沙发上，越发可怕的想法快要将他一整个撕开了。

田柾国猛地跳下沙发，急步冲向门口，将将拉开大门的时候又关上了。

他不知道她在哪。

而且她现在可能…根本不想见他。

他只能惶恐不安地等待她的审判。

如果…如果她真的觉得自己侮辱了她，不想要这样卑劣不堪的他，那…

田柾国捂着忽而刺痛的胸口，跌坐在阳台上。颓废地垂着头，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无望地等待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任何结果他都接受。

如果这份在暗处滋长，卑鄙的喜欢最后只带来痛苦的分离的话…

……他会自己清空所有不该有的感情。

只专心做她身边那个纯真忠诚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