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准噶尔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京城，乾隆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傅恒一不小心下棋赢了他也不恼，“这个永琪啊，能屈能伸，朕让他当副将，他也能挣得这么大的军功来，不过才半年，准噶尔就溃不成军，颇有你当年的风采！”
傅恒心里也激动的不得了，本以为他这次是副将只怕是无功而返，没想到竟有斩首准噶尔大汗首级这样大的军功，这下子皇位是板上钉钉了，不由得眉开眼笑，“哪里哪里，让臣现在去打准噶尔只怕是还不如五阿哥的一半，不服老不行啦！”
他说完就觉得后悔，怎么能如此大意呢，乾隆似乎并没有很在意他这句的冒犯，而是自己也重复道“不服老不行啦！”
他的确曾想搞制衡，他的确曾不想放下这个权力，可是无奈儿子实在是太优秀，只是永璂这孩子也太平庸了些……罢了，罢了，还是服老吧！
乾隆忍不住在内心骂着永璂，但也发自内心的替永琪感到骄傲，喜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晴儿得了消息便要去和小燕子说，知画瞧见了就笑，“晴姐姐又要去永和宫吗？月末就要大婚了，老佛爷如今精神又不济，晴姐姐到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小燕子又不是别人。”
“怎么不是？姐姐可别忘了，你要嫁的可是完颜家的大少爷，可不是什么萧大侠。”她总是如此阴阳怪气，无非是因为当初也瞧上了完颜少爷，可老佛爷偏心要留给晴儿，给她说的那些人不是酒囊饭袋就是纨绔子弟，哪一个能配得上她！
平常晴儿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这次却也动了气，“妹妹莫不是忘了？永琪是我堂哥，小燕子算是我嫂子，这难道算外人吗？”
一句话准确无误的掐住知画的七寸，大家同住在慈宁宫里身份就一样了？她是老佛爷最疼的姑娘不假，可她还是亲王之女爱新觉罗家名正言顺的格格呢！见知画气急了眼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晴儿好心情的转身离开，内心竟然还有几分小窃喜。
知画气得直跺脚，回到屋里想砸东西却发现这慈宁宫里的东西都是御赐的价值连城，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只好讪讪的放下手，一抬头瞧着时辰差不多快是老佛爷该喝药的时间，便想着去厨房讨个巧，好在老佛爷面前参晴儿一状。
厨房一概是慈宁宫最闲人免进的地方，平日里也只有老佛爷身边的大嬷嬷和晴儿能进，特别是煎药从不假于别人之手，知画曾经自告奋勇却被晴儿笑着婉拒，这次好不容易晴儿和大嬷嬷都不在，那守着厨房的小宫女被她一吓唬也不敢言语只得让她走了进去，小小的一间厨房果然是暗藏玄机，什么千年的人参难寻的雪莲芝在这里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药材，连煎药的锅雕着玉纹，不由得让人感叹大清最尊贵的女人过得就是好，她暗暗羡慕着四处瞧着这些她识得的不识得的药材，却突然发现角落里有一个小罐子——装的是黄岑。
这是安胎的良药。她之所以对这个不陌生，就是因为小时候阿娘想再拼一个嫡子又怕人暗害，就自己偷摸摸的煎黄岑来喝，那样苦涩的味道在小小的一间房里每日都挥散不去，可到最后阿娘也没能如愿生下一个儿子。
可是……老佛爷这里怎么会有安胎的药呢？偌大的慈宁宫，主子奴才都不年轻了，算起来只有一个晴格格，有可能……
晴儿难道怀孕了？
知画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惊讶完便是激动，一定是晴儿，年龄大了耐不住寂寞不知道和谁偷了欢暗结珠胎，才要急匆匆的嫁出去……那这样的话，她和完颜将军的婚事岂不就吹了？她脑子转的飞快，怪不得她天天要去永和宫，只怕是出去会情郎吧？
知画关上厨房的门就跑了出去，晴儿走得并不快，此时还没到永和宫，大概因为永琪赢了和怼了知画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路哼着歌也没太关心旁的，并没有发现知画的存在，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一直紧闭的永和宫大门终于大开。
“小燕子，有好消息呢！”
她一进门便喊，小燕子听了便知道是永琪的消息也奔了过来，大门徐徐关上遮住了所有的分光和声音，可是她却看得清楚——许久未见的五福晋，挺着大大的肚子……
挺着大大的肚子……所以……怀孕的是五福晋？
那她为什么要瞒着？这样的事不应该广而告之吗？
皇后到底是心虚，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对愉妃的过世三缄其口，所以知画也只是知道五阿哥的额娘不在了，但并不知道是哪一年没的。正奇怪的时候突然看见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金发碧眼的极其显眼，这个人她也认得——是宫里的画师班杰明。
这次门开得很快，还是小燕子亲自开的，圆滚滚的肚子一览无余，她整张脸都是灿烂的笑着的，“班杰明，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小燕子毫不避讳的拉着班杰明就往里走，知画却看呆了眼，无数种猜测在她心里渐渐成型凑成了一个惊讶的却又让她觉得合情合理的答案——这个孩子，不是永琪的……
对啊，五阿哥走了这么久，怎么能说怀就怀呢？
深觉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的知画双腿都有些发软，整张脸又紧张又兴奋的滚烫又胀红，她又抓住了一个把柄，一个可以置小燕子于死地的把柄！
可是，该和谁说呢？
太后吗？太后好像并不是多讨厌这位五福晋，她看得出来，老人家刀子嘴豆腐心，从来没想过要动小燕子嫡福晋的位置，甚至如今连个侧福晋的位置也不愿意给她。更何况，她如此做就相当于得罪透了五阿哥，她丝毫不怀疑，永琪如果知道这件事以男人那点可悲可笑的自尊心一定会毫不手软的杀了她。
那既然五阿哥必然要得罪，那就必须给自己找好退路……能是谁呢？
皇后！
皇后恨透了五阿哥，如今又急于拉五阿哥下马，只要自己肯投诚，以此为交易，做十二阿哥的侧福晋，反正那十二福晋看起来也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知画的心思百转千回，她从来都坚信命运握在自己手中，当初拗着不肯嫁人要等五阿哥，如今也能下得了狠心，毕竟要是再耗下去，她只怕会成为和晴儿一样的老姑娘。不，她和晴儿不一样，晴儿有老佛爷护着，她有吗？晴儿是亲王的女儿，她是吗？
她只能靠自己！
虽然得知了永琪要回来的消息，小燕子却总还是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念了一早晨的经书也没能平了心里的忐忑，索性摇起了卦，啪的一声她睁开眼看，一上一下——是死卦。
心猛地坠到了谷底，她慢慢的从蒲团上站起来，突然有一种自己也许等不到永琪回来的不祥的预感，她一边告诉自己别瞎想，一边挪去了书房，手不知怎么的就摸上了笔。
永琪：
晴儿说，你打赢了准噶尔，从此以后蒙古就太平了，大家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我听说了高兴的不得了，高兴我的丈夫是个大英雄，也高兴你终于能回来了。
窈窈一天要念叨你好几次，说你去年答应了她今年生辰要带她去西山上看花的。这丫头气性大，近来才肯好好理我，她说她不喜欢弟弟也不欢迎弟弟，可我心里知道，她是怕我出事……
那你呢永琪？你回来后，要是看到我挺着大大的肚子，会是什么表情呢？你会很高兴吗？还是会，觉得这个孩子是你的耻辱呢？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你和皇阿玛还有太后皇后他们站在一起，你们都好冷漠，你们都好冷漠的在指责我，说我不该生下这个孩子，你们要把他举起来高高的摔死……我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摸着圆圆的肚子才算放心，可今天心里又不安急了，总觉得会出事……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再见到你，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护住孩子，更不知道等着我们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永琪，如果我没能活下去，如果我没能带着我们的孩子活下去，请你要让窈窈记得，额娘爱她……请你一定要记得，我从来不后悔有孩子，怀着这个孩子……请你一定要记得，我爱你，爱你，爱你……
泪水把宣纸打湿的发皱，小燕子小心翼翼的把它叠好塞进了墙里，这是她那天偶然发现的一处，这些羞于启齿的情话她不好意思放在明面上，怕哪日窈窈乱翻看见了，更怕哪天永琪见了笑话她，她坚定的想着，只要她能活着见到永琪，她就会把这些信都毁掉，才不要被永琪见了这么伤感这么小女人的一面呢！
大概是心里的恐惧在笔下被驱散了些，小燕子觉得心情好了点，走出书房的时候窈窈正在廊下看书，京城今年是个暖春，不过二月天已经很暖和，迎春花开落便是桃花，永和宫外的那株桃树开得盛极了，风吹过来落英缤纷一派盎然春意，小燕子被暖洋洋的太阳晒得整个人都惬意得不得了，偏巧一瓣桃花落在窈窈摊开的书上，她举着花瓣对着阳光看，没头没脑的问了句“阿玛是不是快回来了？”
“是呀，阿玛打了大胜仗，马上就回来了，还说给你带了生辰礼物呢！”
提到永琪小燕子心满意足的笑着，永琪快回来了，她终于快要撑到头了，晃了晃脑袋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挥了出去，指着外边的桃树笑“你一会去外边摘了桃花枝，额娘给你酿桃花酒怎么样？”
“额娘会酿桃花酒？”
“你玛嬷教过我，不过当时没太认真，但是试试嘛，万一成了呢。等你阿玛回来了，让他先尝，好喝了你再喝！”
小姑娘兴奋极了，合上书蹦蹦跳跳的往外走，才走到桃树下却看见那边浩浩荡荡走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是老佛爷，旁边跟着皇后，和一个穿着绿色宫装的姑娘，窈窈并不识得她，但清楚的知道，现在额娘无论如何不能见人，在阿玛回来之前，绝对不能见人。
她扭头就跑，把门一关大喊着‘额娘不好了’，小燕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她拼命的拉着她往里走，“额娘不好了，老祖宗带着老巫婆来了！”
自从愉妃过世皇后来要烧棺的时候她就开始这么喊皇后，一开始永琪还纠正过，后来见她太过执拗也就随她去，后来不知怎么的，‘老巫婆’就成了皇后在他们永和宫里的代称。紫苏听见了吓了一跳，慌忙招呼着小桂子和小顺子去关门就要推着小燕子往屋里走，“福晋，快躲起来。”
“躲？往哪躲？就这么大的宫，能躲到哪里去？”小燕子抚着肚子慢悠悠的转过来，神情凝重而又坚定，“太后和皇后一起来，那就说明什么都知道了，躲也没有用。”她低头安抚着女儿，“你看清楚了吗？除了老佛爷和皇后以外还有谁？晴儿姑姑在吗？”
“不在，还有个穿绿裙子的女人，我不认得。”
绿裙子……那不就是知画吗，每天就穿爱穿绿的。晴儿也不在，看来是有备而来啊。她稳了稳心神，“那就更没必要躲了，小桂子小顺子，把门打开，恭迎老佛爷！”
“是”两人依令而行，陈旧的木门被缓缓打开，影子划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小燕子抬头看了眼正灿烂的明媚的日头，将窈窈搂在怀里，三个孩子都被她好好的护着，目光平静的看着走进来的太后一行人。
她不加遮掩，也不曾屈膝行礼，就这样看着她们一步步的走近，目光都停在她圆滚滚的挺着的肚子上。
“小燕子，你……”
尽管老佛爷已经做足了思想准备，但看见她挺着肚子的时候还是十分的震惊，小燕子竟然真的怀了孕？
天知道她此刻心情究竟是如何，这些年来她做梦都希望小燕子的肚子能鼓起来，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来，可是看着她像皮球一样鼓起的肚子，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皇后那颗砰砰跳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我说刚刚瞧着临安公主跑得那样快想来是腿早就好了，五福晋还是哪都不露面，原来是见不得人啊！”
“皇后娘娘慎言，我有什么可见不得人的。”
“身为皇家福晋，趁丈夫外出行军打仗苟同他人行如此不齿之事，还怀了这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的杂种，这难道见得人？！”
知画最先发难，小燕子哈了一声，她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一条疯狗胡乱咬人，老佛爷要来管就算了，她陈知画算哪根葱？此时气劲上来昂首挺胸的看瞪着她，“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苟同，什么叫杂种！”
“还要在这里装？你做的事我都不好意思说！”
“我做什么事了！我做什么事了！”
眼见着两人剑拔弩张恨不得打起来，老佛爷心烦意乱的大吼一声，却又被激得咳嗽连连，知画连忙扶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装似好心的柔声劝道“福晋就认了吧，如今人证剧证都在，福晋承认了还能留一份体面，要是把老佛爷气出了什么好歹来，福晋的罪过可就大了！”
“你给我闭嘴！你算哪根葱用着你在这装模作样的！”小燕子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知画立刻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咬着唇，“是，知画知错了。”
小燕子更见不得她这幅样子，“这没有男人，收起你那套恶心人的做派，我不吃这一套！”
见小燕子如此讥讽，知画索性也不装了，哼的一声看向她，“那也比不上福晋，有一个大清的皇子做丈夫还不够，还要个洋人做奸夫呢！”
“奸夫？”小燕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奸夫？谁是奸夫？”
“福晋非要我指出来吗？您不嫌害臊我还嫌呢！老佛爷，我亲眼看着那个什么从大不列颠来的画师往她宫里钻，两个人卿卿我我的。”
“陈知画！我再说一遍，这没有你的事！”小燕子恨不得当场扇她一巴掌，紫苏生怕她再动了胎气慌忙扶着她，看向那个站在老佛爷身边趾高气昂的所谓的知画姑娘沉静道“知画姑娘，说话做事是要讲求证据的。班画师与我们五阿哥关系好，五阿哥不在自然也会多关照些。”
“多关照？关照到床上去了吧？”
“知画姑娘！您还未出阁，这是在大内，怎能如此口无遮拦，污蔑荣亲王福晋！”
紫苏特意在‘荣亲王福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就是为了提醒老佛爷谁远谁近，莫不要因为一个不知道哪来的姑娘，损了皇家的面子！
老佛爷是个护犊子的人，果然不满的看了眼知画，说句心里话，你说小燕子和班杰明关系好她信，你说小燕子大大咧咧的不那么在意男女大防她也信，可要是说小燕子和班杰明私通……她不信，她一个字都不信。
小燕子也许不通诗书不懂礼节，但她对永琪，绝对是掏心掏肺的好。
可是她的的确确怀孕了，的的确确在孝期怀孕了。
老佛爷的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保持着一片平静，柔声对知画道“你先回去吧。”
知画如何能依，回头看着趾高气昂的小燕子和沉默的皇后心里慌到了极点，老佛爷这是明晃晃的要支开她，那不就是不信她说的话吗？可若是小燕子逃过了这一劫，他日等五阿哥回来，还有能有她的活路吗？
于是心一横把之前永琪警告她的话直接抛诸脑后，扑通跪下道“老佛爷明察，知画还有话要说。”她伸出手指直指小燕子——“知画要告发五福晋，就是当年的还珠格格。她不是西林家的格格，更也不是什么云南茶商的女儿，她是当年杭州通判萧之航的女儿，而萧之航是因为勾结天地会被全家灭门的！”
像陈知画这样的大家闺秀，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的，此时声音一大起来听着又尖又细骇人极了，几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皇后没想到知画竟然会知道，小燕子没想到这事情到底没瞒住，而老佛爷，似乎还没从小燕子的真实身世中缓过劲来。
“老佛爷！这罪妇乃罪臣之后，来到皇宫接近皇上接近五阿哥不一定存着什么心思，如今又酿此大错，合该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天地会！天呐，那不是……那不是反清复明的组织吗？你这丫头可别胡说，那还珠格格是孤女，哪能是什么萧之航的女儿，她……呀，小燕子，你脸色怎么那么白？”皇后缓过劲来便开始添油加醋，小燕子抬头看着她这幅拼命忍着笑的鬼魅模样冷笑出声，“看来你们还真是有备而来啊。”
就这么一句，老佛爷就知道，知画说得没错，皇后也早就清楚——小燕子当真是杭州通判的女儿，她爹当年真的勾结天地会，满门抄斩。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萧剑就是不肯做官，她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晴儿也从不多提萧剑，她原本以为永琪娶得宝贝媳妇儿不学无术是个没什么家世的孤女已经够了，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罪臣之女？爹犯得还是这种罪？
饶是经过再多大风大浪，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还是觉得被压的喘不过气来，要是永琪她一定得打他一顿出出气，可此时此刻，她马虎不得。
皇后搭了个台子，想要她来唱这出戏。只可惜小燕子还是太年轻了，皇后哪里是冲着她来的？她冲的是永琪，她要的就是在永琪回来之前，置永琪于死地。除了知画这个傻子，谁能不知道小燕子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永琪的，虽然孝期行房听起来荒唐，可毕竟年轻气盛难免擦枪走火；虽然永琪一向持礼重孝，可他在小燕子身上栽的糊涂事还少吗？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怀疑，这个外表看起来风风火火的姑娘，闺房之中活泼大胆勾人的功夫一定了得，永琪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时没顶住倒不是不可能……皇后就是明知道这一点才来的，她根本不是要把小燕子摁在‘私通外男’这个罪名上，她要的就是小燕子坚称这个孩子是永琪的，她要的是永琪去背不忠不孝的这个骂名，她要的是永琪声誉扫地！
单是这一个，已经够永琪声败名裂了；更别提现在又来一出福晋竟然是罪臣之女……这样的荒唐事说出去，任永琪打了多少胜仗，也翻不来这个身！
但不能，她必须要保住永琪，皇后竟然敢算计她，她就不能让皇后得逞！
可要保住永琪，只有牺牲小燕子。就算让永琪背上被妻子背叛的笑话，也不能让他认了孝期行房还有了孩子这样的荒唐事……
更何况，小燕子这样的身份，留着只会是夜长梦多！
老佛爷抱定了态度，看着小燕子捧着肚子搂着女儿的模样心里也泛着些许愧疚， 痛苦的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经看不出丝毫的感情，垂下眼眸盯着还跪在地上的知画，“知画，你说五福晋是还珠格格，还珠格格又是杭州罪臣之女，你有证据吗？”
“知画就是人证！”
老佛爷松了口气，眼神中都带了一丝笑意，不知道是笑这事情容易了许多还是笑知画还是太过于天真，“那就是没有了，来人啊，陈知画以下犯上，污蔑荣亲王福晋，拖出去杖毙！”
笑话，永琪毕竟年轻手里见不得那么多的血，可老佛爷那是后宫风雨里闯过来的，一条人命哪里还会那么在意，她和千千万万的赢家一样，信奉的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佛爷！”
知画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老佛爷竟然会如此做，皇后也吓了一跳，转念便觉得太后到底是太后，心里也庆幸着幸好自己没找到证据没有贸然行事，反应最大的当数小燕子，瞪大了眼睛看向老佛爷。
知画说得不是实话吗？该杖毙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侍卫们已经上来拉知画，她拼命挣扎的高声喊着“老佛爷饶命！”，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让人都不忍再听，老佛爷却默然的看着她，“你污蔑荣亲王福晋，还敢求饶？”
“老佛爷！”她哭得满脸是泪，却依旧坚持，“老佛爷明察，您可以去搜，永和宫里一定有萧家的东西！老佛爷要是什么都搜不出来，知画甘愿受死！”
她拼了命要搏一把，她就不信杭州干干净净永和宫也会干干净净的，那小燕子当真舍得半点儿父母的痕迹都不留？她不信！
老佛爷迟疑了下，若要是搜一下能让这件事更名正言顺也不错，她犹豫的看向小燕子，她大概是被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窈窈，眼神晃来晃去一脸心虚的想要逃走的样子……
窈窈姓萧，这个聪明的不得了的小姑娘，一定知道‘萧’字意味着什么，一定知道永和宫里藏着什么秘密……
“给哀家拉出去，杖毙！”
太后冷声下令，侍卫们得了指示一使劲便把她拖了出去，板子邦邦的落在身上伴随着她凄厉的惨叫声，小燕子浑身颤抖着紧紧捂着窈窈的耳朵，想说一句安慰的话，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口。
她不喜欢知画，可也不能接受这个姑娘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被活活打死。惊悸之余她想开口求老佛爷开恩，谁知老佛爷却仿佛能看出她什么意思一样，冷冷的冲侍卫喊，“吵到哀家了！”
外边瞬间止了声，只余风吹过沙沙的响声，桃花依旧飘扬而落，却总让人觉得比往常要殷红了许多……
当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可她根本没觉得知画被杀了她有多解气，也没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她多有庆幸……反而觉得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老佛爷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颠倒黑白把知画杀了，是不是也能——
“但是小燕子，你身为西林家的女儿，更不该行如此苟且之事，实在是丢西林家的人！”老佛爷话锋一转逼向小燕子，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后娘娘怎么杀了个如此的回马枪，小燕子一时语塞——“啊？”
太后好像真的很伤心，“小燕子，哀家承认，一直不是很喜欢你。可是你扪心自问，哀家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吗？那储秀宫的姑娘再多，有一个进了你永和宫的门，上了永琪的床吗？”
与知画还有皇后对骂小燕子尚且来劲的很，可此时看着白发苍苍的老佛爷她也动不来气。其实这老人家比起皇后来要好的不知道多少倍，当初要娶欣荣时她其实已经松了口，这些年明知她不是真正的西林格格却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哪怕一直动过要给永琪纳妾的心思，可也没真的逼着他做什么……更别提，对晴儿的疼爱，那是真心曾想过要把她嫁给萧剑的。
“老佛爷”小燕子声音低了下去，捧着肚子也有几分愧疚，老佛爷瞧着她这幅模样长叹一声，一幅恨铁不成钢连说都不好意思说的模样，指着她的手颤抖，“可你……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啊？永琪哪点对不起你，你就这么的不顾廉耻，你”
刚刚和知画对骂时窈窈还愤愤不平，此时见她一向敬重的老祖宗也开了口，小姑娘才似懂非懂的看向额娘，小燕子被当着女儿的面如此骂面上根本受不住，“老佛爷，您不能这么说吧……我们是夫妻，这件事的确错了，可也不能说不顾廉耻。再说了，那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能有的，您凭什么要这么骂我？”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狡辩，还要瞒着我！”
“我没有瞒着您啊！我说的都是事实，我”
“老佛爷，您可别忘了，这五福晋就是还珠格格，那还珠格格颠倒是非，装神弄鬼的本事可大着呢，您忘了当年……”皇后急匆匆打断。
“皇后！”小燕子吼了回去，“你也要点脸吧，别人夺嫡都是放在明面上，你有本事让你儿子和我们家永琪好好比试比试，没本事只会折腾我们，把额娘折腾死了还不够，现在还想来我的命是不是？皇后啊皇后，你敢不敢在永琪在的时候做呢！”
她丝毫不落下风，眼中的恨意根本不加掩饰，皇后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去看太后，“老佛爷，你瞧瞧她，狗急了便要跳墙！”
“你说谁是狗呢！”
眼看着又要打起来，老佛爷气得差点晕过去，压抑着怒气看向两人，“都给我少说两句！”
“小燕子，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小燕子快要被气笑了，“老佛爷，我说不是永琪的您信吗？我说不是永琪的，你去问问永琪信不信，你去问问天下人信不信！”
她指天誓日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老佛爷当然信，可是当下的事实不允许她去相信，她只能牺牲了小燕子去保全永琪，于是狠下心道“私通外男，秽乱后宫，竟然还珠胎暗结，来人啊，把五福晋给我绑起来！”
这下子连侍卫都懵了，小燕子一脸无语的看着太后，“老佛爷，我说过了，我没有！我和班杰明只是”
“只是什么？你怀孕的事情瞒的那样的紧，他一个外男，还是个外国人，竟然会知道这件事，这难道正常吗？！有次哀家的宫女来你们永和宫宣旨，亲眼看着班杰明守在你床前，整个永和宫里只有你们两个人，这难道正常吗？！永琪初六从南阳回来的，十一就走了，五天，就五天你就怀孕了吗？！”
也不知道病恹恹许久的老人家哪来的这么大力气，平静的不夹杂一丝感情的质问逼得人头皮发麻，小燕子百口莫辩，“我……”
“小燕子，哀家想给你留个面子，也不想让永琪回来太过难堪，你就带着你肚子里的孽种自行了结了吧，哀家会说五福晋因病而逝，你作为荣亲王元配嫡妻的位置不会变，将来若是可能你也会被追封为皇后，你的女儿依然是最尊贵的嫡出公主。”她说完后又再次强调了一遍，“小燕子，不要让永琪回来太过难堪，他是五阿哥，他是荣亲王，他是灭了准噶尔的大将军！”
“他要是回来，知道他深爱的妻子做出这样的事，他一定会被逼疯的，一定会被别人的耻笑声给逼疯的！”
这话已经说得太明白了，皇后瞬间反应了过来，老佛爷当真是偏心啊，她杀知画，如今又要杀小燕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说白了都是为了保永琪，她要让永琪干干净净的登上皇位，世人说起来五阿哥，只会说他与西林福晋情深意笃，只可惜天妒红颜，福晋没能等到五阿哥回来就香消玉殒了……男人都是健忘的种，几年之后他再娶一位真正根正苗红的名门贵女，生来一个嫡子，这一切水到渠成……
老佛爷到底是老佛爷，年龄这么大了身子这么不好竟然还这么能拎得清，只是不知道小燕子能不能明白她的苦心。
可她就是要得让永琪卷进去啊！她必须要做实，她必须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五阿哥孝期内究竟做了什么荒唐事！
小燕子听出来了，她听出来太后的意思，要她不要成为永琪的污点，要她牺牲自己去保全永琪……
“老佛爷！”皇后突然挽住她的胳膊，“您一向慈悲为怀，这次就饶了小燕子吧，不管怎么样都是人家夫妻自己的事情，这事也许是个误会，我相信小燕子不会做出这样不齿的事情；就算……就算是，永琪那么爱她，也许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毕竟，她肚子里有了孩子，七个月了可早就成形了，您吃斋念佛一辈子，何苦……”
“我就是下地狱，我也不能看着她给永琪脸上抹黑！哪怕永琪将来恨我，我也不能看着他背这个黑锅！”
老佛爷蹭的甩开她的手，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警告，“皇后，不要太自作聪明了！”
皇后默默向后退了一步，手遮在袖子里暗暗攥起拳头，悄悄抬头打量着小燕子的表情，她的手不停的抚摸着肚子，眉头紧锁的似乎在纠结什么，皇后便知道——她听进去了一些。
这可是七个月的孩子啊，就算现在生下来都可能活的孩子，这可是她盼了多少年盼来的孩子啊，这可是她东躲西藏了这么久的孩子啊，她舍得，就这么的打了？
“把东西拿上来！”老佛爷大手一挥，已经有了嬷嬷端着一个褐色的瓶子来，在她面前恭敬的福了福身，“福晋，请吧。这是鹤顶红，不难受的。”
鹤顶红……多么熟悉的名字啊！当初香妃喝下的不也是鹤顶红吗？可是那时候有凝香丸，现在她要是喝了，有谁来救她和她的孩子们呢？
小燕子看着那个瓶子紧张的喉咙吞咽了一下，一直被她紧紧搂着的窈窈突然抬腿踹了那嬷嬷一脚，老婆子没防备的就要往后倒，她紧紧的攥着额娘的手，“额娘，你不能喝！”
她没有在闹，而是在祈求，一双眼睛含着泪祈求的望着她，“额娘，你不能喝……额娘，别丢下我。”
她的窈窈太聪明了啊！
小燕子忍了好久的眼泪唰的就落了下来，她当然可以为了永琪去死，可原来她最舍不得的，不是这两个盼了多年还未过见面的孩子，而是她的女儿，她疼着宠着长大的女儿……她知道没娘是个什么滋味，怎么会舍得让她的窈窈这么小的年纪就没了母亲呢？
“我不喝！”她猛地拿起药瓶摔了个粉碎，“我不喝！我没错！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永琪的事情，我小燕子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个男人，我肚子里的孩子只会是永琪的，老佛爷凭什么要杀我？就因为我不守规矩孝期怀了孩子吗？可那规矩是人定的，那规矩本身就不人道！”
“放肆！死到临头了还要狡辩！”
“我不是狡辩！刚刚老佛爷说知画要讲证据，那老佛爷现在不要讲证据吗？”
“证据？证据就是你肚子里的孽种！”时间已经拖了太久了，被她支开的晴儿过不了多久就会发现不对劲，必然会去请皇帝，乾隆要是过来了，事情会成为什么样她把握不住，所以只能狠下心来，“那就别怪我让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把这罪妇给我拉到屋里去，将她肚子里的孽种给我打下来！”
这事宫里的老嬷嬷熟悉的很，纷纷称是从旁边抄起两个长板凳就要去拉小燕子，紫苏是旗人，对这宫里的酷刑略知一二，见她们这阵势大呼不妙，蹭的跪在地上，“求老佛爷开恩，福晋肚子里的是您的亲重孙子啊。”
小桂子和小顺子也跟着跪下，窈窈哭着去拉老佛爷的袖子，“老祖宗……”
老佛爷也不知道是被她晃的还是气的，此时已经有些头晕眼花喘不上来气，但依旧强撑着稳住，趁着意识清明一点点的把袖子从窈窈手里拽出来，冷漠的朝着手拿长凳的嬷嬷们瞥了一眼，示意继续。
紫苏瞬间站了起来，双手大开的将小燕子护在身后，“老佛爷，大家同为女人，您也是一个母亲，难道就这么心狠吗？”
“放肆！哪来的狗奴才，给哀家拖下去！”老佛爷已然下定了决心，紫苏被拉扯的还是不肯让开被一群人钳制住不得动弹，那群嬷嬷们已经向小燕子拥了上去，小燕子摇着头死死的护着肚子向后退，后腰突然一滞，整个人抵在了桌子上。
“啊！”
两条长凳已经将她的腰钳制住，一个老嬷嬷黑着脸高举起手里的长凳，像是容嬷嬷当时把针扎向紫薇一样要狠狠的往她肚子上捶上去，小燕子惊恐的大喊一声“不要！”
“啊！”
桃粉的宫装上瞬间涌出了鲜血，小燕子不可置信的看着突然扑在她前面的窈窈，小姑娘的胳膊横亘在她肚子前，袖子被长凳卷起，从前白嫩的胳膊上，一道鲜血淋漓的痕迹翻着白肉……
“窈窈！”
她慌张的抱住女儿，双手颤抖的碰了下她血肉模糊的胳膊，再抬起头时双眼恨得眼眶猩红，“老佛爷，永琪是你的命，窈窈也是他的命，你在要他的命！”
她喊得浑身发颤，抱着女儿失声痛哭，老佛爷这次却是狠了心不肯放过她，“要你女儿命的人是你，要永琪的命的人也是你！哀家说过，只要你好好的接受，窈窈就不会有事！”她闭上了眼，“把临安公主拉开，继续！”
“窈窈！”
“额娘！不要，不要打我额娘！”窈窈哭喊着挣扎，却哪里拗得过大人，小燕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那条血淋淋的胳膊被人粗鲁的拽着，痛苦的喊着“别动她，别动她，别动她……”
长长的板凳落下一道影子，小燕子看着那道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惶恐的瞪大了双眼，她不知道被人重重打在肚子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应该比当初被皇阿玛打板子要疼的多吧？会流很多很多的血吗？她也会死吧？
紫薇，你找到尔康了吗？
永琪，到底还是见不到了啊……
“窈窈，闭上眼睛。没事的，很快的，很快的……”
她很少如此的温柔，轻声细语的哄着挣扎的哭喊着的女儿，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都给朕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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