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撞碎月光

这是主题曲考核三天练习时间里的最后一个夜晚，到明天的下午两点，72小时落下帷幕，她们就要向全民制作人交出第一份答卷。

夜晚九点，“重笙之记得穿秋衣”小队这夜的最后一次练习落下结束。谢重衾一边跳还能兼顾检查陆笙的完成度，对此颇为满意：

谢重衾“这样的话，拿下C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陆笙瞪大双眼：

陆笙“C？还是免了吧，我能出F班就心满意足了。”

施秋“别这么没有上进心！”

施秋大大咧咧地揽了她的肩膀。

施秋“经过谢老师地特训，你怎么还是这么不自信？”

　　说着，她自顾自地给陆笙定下了目标：保C冲B，气得陆笙恨不得挠花她的脸。

两个人笑着闹着就要往外走，谢重衾默默落在后面，回头望了一眼教室里最后剩下的女孩：

谢重衾“琉衣，你不走吗？”

安琉衣一僵，随即扯出一个笑来：

安琉衣“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走。”

　　谢重衾没再说什么，拿起羽绒服跟上了施秋和陆笙的脚步。离了那两个活宝跟着认真严谨的谢老师，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

　　安琉衣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了音响，《请选择我吧》的轻快旋律再次充满整个教室。

　　镜子被工作人员擦得很干净，于是她能看得很清楚，镜子中的女孩彷徨不安，D班的蓝色训练服显得那样苍白，一举一动间，连头发丝都显得那么无措。

她来自香蕉娱乐，在国内娱乐行业并不大发达的情况下，同样属于豪门公司。她生得很漂亮，以前喜欢韩国的一个女团翻跳过她们的几首歌，引起了不错的反响，来到这里之前，她也被公司寄予厚望，营销下了十成十，即便尚未出道，微博也有了几万粉丝。

　　可她站在这条路的开端，几次抬脚想要向前，始终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去向。

　　说漂亮，走进筑梦城里才发现，这儿不缺漂亮女孩，谢重衾美得像个洋娃娃，靳怡美得冷情，施秋美得如同阳春三月，陆笙美得热烈，她够漂亮，可当落进一群美人里头，这漂亮就不具备价值。

　　说实力，她跳过几支舞蹈，要是根据网红或者练习生的标准去衡量，那的确跳得还不错，可当她看过谢重衾、靳怡和池向寒几个人的表演，实在找不见她还有什么竞争力。

　　她在这种心态里逐渐力不从心，从前不算难题的舞蹈学习起来也变得困难，即使谢重衾和施秋几次试图帮她走出这种心态，她还是落在阴影里，徘徊了太久太久。

　　就算偌大的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举起手的动作都显得艰难。

谢重衾“为什么不跳呢？”

微微一惊，安琉衣回过头去，谢重衾仍旧抱着她那件白色羽绒服，束成马尾的长发披过粉色卫衣，身后是走廊明亮灯光，衬得她柔和而明媚。她就立在那里，只着了淡妆的小脸白皙娇嫩，忙碌间口红已掉，唇却依然红润，嘴角微微向上翘起，美得不可方物。

　　心底的围城轰然倒塌，安琉衣想，她也许并非那样脆弱的人，可在这一瞬间，谢重衾没有离开，没有留下她一个人，而是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看着她的瞬间，她眼眶泛起红来，晶莹的泪顺着脸颊落下。

安琉衣“我……我不敢。”

她哽咽着。

谢重衾“为什么不敢呢？”

　　谢重衾随手扔下羽绒服，轻巧地走上来，音乐从头放起，她抬起手来，示意安琉衣与她一起做好准备动作。

谢重衾“唱歌和跳舞，其实是最简单、最享受的事情。”

　　她看向安琉衣，眼底流转着光彩：

谢重衾“也许有道鸿关摆在面前，我们始终无法跨越。”

谢重衾“但唱歌和跳舞嘛，抛下一切杂念，我们唱和跳就是了。”

　　今天下午，毕雯珺也已经来过，对于她的唱功又是大加赞赏。施秋的水平也不错，陆笙是天然不加雕饰的大白嗓，却也能在唱跳里唱出她的韵味，唯有安琉衣，分明有最动人的嗓音，偏偏唱不出声音来。

　　心病难医，毕雯珺传授了几个克服心理障碍的法子，也教了她们更好的发声方法，但安琉衣静默了许久，仍旧未能唱出来。

见她还是立在原地未动，谢重衾也并没有皱眉，只是停下动作来：

谢重衾“不想跳《请选择我吧》的话，你有没有什么很想跳的舞蹈？”

她摆弄着遥控器，电视上的画面转啊转，转过几首韩国女团的歌曲：

谢重衾“《Next Level》，你有没有跳过？”

　　安琉衣略有怔忡，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谢重衾就放了这首歌。

发行这首歌的女团出道不久，但《Next Level》还是大火了一把，谢重衾当时也赶了一回潮流扒了舞，只是后面精力都放在了准备参加节目上面，许久没跳，只剩下些肌肉记忆。

　　加之她半点不懂韩语，边唱边跳，名声震慑筑梦城的A班谢重衾竟然也滑稽起来。

　　安琉衣看她出糗，禁不住噗嗤一笑，随即也站到她身边，一道加入了这支舞蹈。这是她当时赶着第一批就翻跳了的舞蹈，知道热度高，公司着重要求她好好练，于是直到如今她也仍是熟悉的。

　　令谢重衾惊奇的是，她竟然会唱韩语歌。

一曲跳罢，她气喘吁吁地席地而坐，敬佩又新奇：

谢重衾“琉衣，你还会韩语啊？”

　　她仔细听了，发音几乎没有错误，绝不是单单学习了这首歌的唱法那样简单。

安琉衣也累得很，就地坐下以后嘿嘿一笑：

安琉衣“早年喜欢看点韩国综艺，为此自学了一点。”

　　说是一点，歌能唱得这样好，那大约就是极擅长的。

谢重衾“看嘛，《Next Level》可不简单，你都跳得这么好。”

谢重衾笑着看她：

谢重衾“那为什么《请选择我吧》不可以呢？”

谢重衾“琉衣，不要跟任何人比，你有你的风格。”

　　谢重衾和安琉衣的深夜课堂，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二点去。一次提不起勇气就两次，跳不出《请选择我吧》就继续跳韩团，直到两人腿都软了瘫坐在地，才终于看向彼此，相视一笑。

　　也许安琉衣还没能跨过那道难关，但走到这里，《请选择我吧》这一关，她过了。

　　两人裹上羽绒服关了灯离开教室，夜色已深，她们戴上帽子，即便是栏杆外廖廖几位粉丝，也并没能认出是谁。

　　京城的午夜是极冷的，昏黄路灯下漫了雾气，睫毛上凝着的水雾不多时已凝成冰霜，张口哈气就能见到一团白雾。

安琉衣“重衾，你怎么猜到我的问题的？”

　　安琉衣开口说话的时候，谢重衾正仰头看月亮。她双手全都缩进袖子里，冷得步步都是小碎步，额边一绺碎发随着动作摇晃，眼眸里倒映了月光，美好的不得了。

　　听见身边人的话，她睫毛抖了一抖，细碎的冰露掉进眼睛里，撞碎了其中一池月光。

　　好半晌——也许时间只是因为寒冷而变慢了——她轻轻道：

谢重衾“有那么个朋友，她跳舞跳得很好，但也和你一样，总不是特别敢跳。”

谢重衾“看见你目光躲闪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