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寿

　　不过几日，浮玉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玲珑救回来但不知为何一直无法苏醒，钟敏言负伤回归还带回一个引爆众人的消息，他亲眼看见一直跟在司凤身边的女弟子陆嫣然和天墟堂内的妖族沆瀣一气，甚至对五派弟子挥刀相向，事已至此，众人要他交出陆嫣然公审，司凤一己之力扛下了所有，说什么也不肯交出他的灵兽。

　　灵兽为妖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但钟敏言亲眼见到她伤人，且司凤什么都不说一力包庇这只妖物，值此纷乱之际，他便成为了众矢之的，被关入了浮玉岛的地牢之中。

　　璇玑始终坚信他不会是坏人，但此事已被各掌门交由昊辰全权负责，他严令不许璇玑去见司凤，璇玑无法，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小青。

　　在她眼里小青和昊辰师兄的关系最好，而且师姐一向表现的很支持她和司凤，要是师姐能够帮忙说句话，或者见见司凤捎带句话进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是好的。

　　从来爽快热心的青衣姑娘头一次显得有些犹豫，璇玑以为她也不肯帮忙，急得眼泪啪嗒直掉，小青最受不了这套，脑子一热就应了下来。

　　等她走到昊辰房外又后悔起来，那日凛冰湖，她虽不知道最后他是用何种方式帮她解毒，但她也是个成熟的妖怪了，双修与否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没发生关系按理来说是不会尴尬，她觉得没脸见他的是，她还自暴自弃轻薄了他，一想到这些她双颊臊的通红，在他房门外徘徊了好久，都不敢敲门，直到他来开门。

　　昊辰毫不意外看着门外俏脸通红的姑娘，他几乎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那个司凤就那么好，值得她们一个两个都来求情？想到此他的脸色已黑了一半。

　　小青好容易鼓起勇气要跟他说话，瞧他如此神色，心也跟着一沉，师兄他果然还是介意的，再清风朗月的人，也不会不介意被人肆意轻薄，哪怕她不是有意的。

　　但答应了璇玑的事又不能不说，她有些局促到：“师兄，我...”

　　话还没说完，昊辰猛地咳了一声，小青敏锐察觉到一丝血气，霎时抬眼看向他，朗月似的面庞此刻却如纸一般惨败憔悴，她凑上去搀着他，关切到：“师兄，你受伤了，我去找师父过来看看。”

　　昊辰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不必，小伤，休息片刻就好了。”话音一落，他意识到自己几乎靠在她身上，这距离过于亲近，他好似被刺到一般飞快收回手，退了两步回到房中，小青看着他的背影不由有些怔愣，师兄好像很介意与她亲近，哪怕是不小心的接触也表现的这么激动。

　　他坐在桌边，这才问道：“你适才想说什么？”

　　小青往房中走了一步，却故意像没看见他的示意，没有落座，直言不讳到：“我听说司凤因为涉嫌包庇妖物之事被关入了地牢，师兄，我以为以司凤的为人，他不像是会那么做的人，而且我听玲珑说，小银花曾经想办法去救她，这件事一定有误会。”

　　明明早就知道她是为了求情而来，可真当听她亲口说出的时候，心上还是涌起一股烦躁，加上她此刻一副正义凛然的神色，偏叫他愈发不快，怎么一个两个都将他看作恶人一般，璇玑也就罢了，她怎么也...

　　他无奈勾了勾唇角，掩盖情绪拿起早已冷掉的茶水，轻抿一口，冷透的苦涩滋味瞬间盈满心头，他冷下声到：“此事师长和各派掌门早有定论，并非我一人可以左右，你若是为了求情而来，便不必再说。”

　　他态度坚决如斯，小青自知不能动摇他的态度，只道明白转身而去，昊辰叫住她又嘱咐道：“璇玑个性冲动直率，恐怕会做出什么叛逆之事，你身为师姐，这段时间还须好好看管她，不要让她胡来。”

　　小青回头直直望进他眼底：“师兄，你如此针对司凤，当真没有半点私心？”

　　昊辰听出她话外之音，脸色愈显不虞，忍了许久才到：“你便是如此看待我的？”言毕，挥袖合上房门，将她阻隔在外。

　　门外渐渐没了动静，昊辰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桌上，杯盏叮铃作响。

　　下一刻，又是一阵气血翻涌。司命有事来禀，一见到他，止不住大惊失色：“帝君，你怎么变得如此虚弱？”

　　昊辰冷冷扫了他一眼，轻哼到：“聒噪，本座无碍，又出了何事，直说便是。”

　　司命便将战神命柱反复无常及腾蛇至今游荡在外之事一一道出，最后又忍不住担忧到：“帝君，小仙若未看走眼，您这次的伤势，恐怕是要损寿十年，到底是何人将您重伤至此，可是妖魔族又出了劲敌？”

　　“无需多言，你守好战神命柱，才算是为本座分忧，少在那咋咋呼呼，看着叫人头疼，无他事便回吧。”

　　司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灰溜溜的回了天。

　　昊辰赶走了风风火火不靠谱的下属，忍不住叹了口气，有时他也会大胆设想，这三界离了他会不会彻底崩盘，但每次一想到这个可能，他身为上神的使命感便提醒他，苍生何辜，万不可让三界化作九幽炼狱，这罪则他实在承担不起。

　　可他却忘了，有些责任担久了，渐渐地就再也想不起这原本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房门再次被人叩响，昊辰一瞬回神，脑子还有些发懵，一瞬间竟想不到还会有谁来找他？

　　门外的人也没有等待太久，直接开口道：“师兄，是我，适才我口不择言，请师兄见谅，我看师兄面色不好，请人熬了点汤，你尝尝吧。”

　　吱呀，门很快打开，昊辰一言不发看着她，青衣姑娘硬着头皮绕过他端着托盘进去，自顾自地用白玉碗盛了碗汤递给他。

　　在他接过时提醒他小心烫，昊辰端碗的动作微顿，听从了她的建议，吹了两下，一口气喝完，将碗放在她手中，眼巴巴的看着她，小青轻轻询问：“还要吗？”

　　昊辰点点头，于是她又盛了一碗给他，喝完后接过她递来的帕子。他还是很惊讶她去而复返，小青抵不住他始终黏附的目光，尴尬的摸摸鼻子：“师兄，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受伤，但每次我受伤的时候你都会照顾我，我现在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再说了，你不是也教我做人要知恩图报么？”

　　就那么一瞬，气氛再次凝固，很快昊辰便释然了，同时他也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如果当时他真的那么做了，恐怕他们之间就只剩一层浅薄的恩情。这也是他宁愿选择自损式凝聚元阳救她的根本原因，他不想他们之间，还没开始，就永远终止。

　　哪怕是折寿十年，也胜过短暂的温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