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36

既然已经决定撒手，敖青也不是那么拖拖拉拉的人，一边准备接引阵法聚灵之地，一边沟通此界小天道，让它有个准备，等这些都差不多了，才最后去见了忘忧和尚，将他大限将至的……好消息？告知与他。

敖青忘忧和尚，你应该知道吧……

已经勘破心魔的忘忧和尚，比之过去，更多了一丝与世隔绝的飘渺，一直阖上的双眸睁开，眼底的悲悯直透心底，佛光内敛却难掩周身平和鸿远的气场，若过去世人见忘忧，只道一声禅宗大能，如今见之，除了敬畏，竟然生出一种忏悔倾诉之念。

虽然敖青并未受太多影响，但心里还是对佛门这种……花里胡哨的天赋神通无感，但忘忧与敖青对视的那一眼，却看透了太多，轻叹一声，诚心道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老衲也看开了，只是凡尘纷扰，囚困于心，此番多谢二位道尊相助。”

不是施主，不是小友，也不是什么道友，而是道尊，过去前尘不知，如今启目明心，自然能看出敖青和净渊的异常，尤其是净渊身上的契约牵绊，如今契约消失，想来他们当初的选择没错。

从此刻起，便是前后两番种种，往昔因果，一笔勾销了，再入轮回也好，烟消云散也罢，总是给后人留了个坦荡通途，也不枉此生，不枉此行，随即闭目送客。

敖青沉默了许久，似乎是真的放下了什么心结，抬手化出一道金光包裹的莲台，点作一缕金光，射向忘忧的眉心，看忘忧不闪不避的决绝，难得好心的同他解释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敖青这份机缘……是你该得的。

当初鸿钧列位洪荒天道圣位，欠下了西方因果，受天道制约不可斩因果，却又不愿了解，致使西方贫瘠，也造成了西方二圣行事过于不择手段，一环扣一环，间接致使十日之殇，自己兵解，太一倒转时空。

太一也好，自己也罢，兜兜转转，最后绞杀了洪荒天道，重订下六界秩序，打压佛门，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开始，自己若是依旧对佛界生灵不依不饶，是不是重启了另一个悲剧的轮回？现在收手，未尝不是功德无量。

次日，忘忧元神归佛果神位，此世轮回的肉身圆寂，一瞬便化作满堂金粉，一颗浑圆透亮的舍利子无声的跌落地面，定定的稳住，散发着温柔的光芒，一如这位大师留给世人的大多数记忆。

他的元神则由敖青接引，助他彻底炼化灵山佛界的钥匙，在敖青闭关期间，九龙门的大觉再一次上门，这一次他是为了十二年前的锁山河之约，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取了叶安世性命，但这件事明显是他的痴心妄想。

所以，再三思索后，考虑到罗刹堂已经被忘忧焚毁，大觉决定退而求其次，叶安世可以走，但有些东西不能被带走，也就是是说，大觉不准叶安世带着一身罗刹堂秘术离开，沐净渊勾唇笑笑没说话。

有他在，有敖青在，这些人想制约叶安世，简直是是痴心妄想，就算他与敖青的境界，因为肉身有损，止步神游玄境，可只要他们想，莫衣来了都得让步，更何况，莫衣还在守境呢，自觉此事成不了的净渊没想到，被自家孩子给背刺了。

沐净渊你少忽悠我，护送舍利需要转轮棺？

看着和自己个头差不多大的无心，一脸的乖巧懂事，净渊想打孩子的心已经忍不住了，哪怕心里反复劝告自己要耐心，不能急躁，孩子小，可能就是一时没想明白，但还是忍不住火气，指着九龙门运来的黄金棺材，气的指尖都在打抖。

无心若我还俗，佛门不会让我带着一身罗刹堂秘术离开的。

原谅无心这十几年来，从没见过净渊发火，着实被吓了一跳，可他心意已决，还是顶着净渊的怒火，坚持了自己的决定，不过是去九龙门卸去一身功法，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大事，若能以此换忘忧师傅一份安宁，未尝不可。

沐净渊他说什么你都答应？大觉是忘忧的师弟，又不是你师傅。

净渊就不明白了，自己说了十多年让他改口，结果这小子就是左一句堂兄，右一句堂兄的叫，结果人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师叔，说这不能那不能，你小子倒是记得怪清楚，要净渊说，这孩子成心想气死他！

无心我不想师傅走了都不安生。

那你怎么不让我活的安生些，要是青羽出关后，知道无心为了忘忧和尚，散去一身功法内力，绝对会原地超渡了忘忧和尚那元神的，然后就是跟自己算账，怪他没有看好这宝贝疙瘩，这哪是找回来的小金乌，这是找了个小祖宗回来！

沐净渊安世啊，这事儿青羽她不会同意的，没得商量。

知道此事绝对过不了姑姑那一关，无心才先找了净渊，想着先把净渊说服，让他帮自己劝一劝姑姑，再不行，就直接瞒下来，到时候木已成舟，姑姑最多是气一段时间，不能怪无心这么迂回，实在是敖青把叶安世护得紧。

无心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无心也不是不知道姑姑的担忧，他只是觉得，散功这件事情，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危险，姑姑自己不都说过吗，越是千钧一发，越能激发潜能，无心自认就是那天赋卓绝的练武奇才，莫说临阵突破，就算是重头再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沐净渊置之死地而后生固然不假，可青羽舍不得你吃苦。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净渊算是彻底看明白了，这臭小子打定了主意，那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你对着干，还是那种考虑清楚了前前后后，依旧不打算回头的倔，既不像叶鼎之，也不像易文君，倒是和青羽有点儿像，可净渊就是因为清楚青羽的脾气，才更不敢让无心胡来。

无心堂兄，我长大了，不是吃不了苦的小孩子。

说着，还得意的挺了挺腰板儿，已经快要和净渊一般高了，净渊看不得他这得瑟的劲儿，很不爽的挑了挑眉，感叹一声后，理了理袖摆，背着手踱着方步，望着青羽闭关的方向，幸灾乐祸的对着某个目无尊长的臭小子说到。

沐净渊是吗，那你就自己去跟青羽说吧。

多少有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无心一噎，平时和净渊没大没小惯了，这次属实是说顺了嘴，有些小小的得意忘形，忽略了自己是来求人办事的，不过无心在净渊和敖青面前，向来是能屈能伸的，低头耍宝撒娇卖萌也不是不可以，摆平净渊，他也有腹稿。

无心算侄儿求你了，姑父，就你能劝的动姑姑。

虽然帮这小子瞒着夫人一些小秘密，敖青一定会同他生气，到时少不得又要睡书房，可……叶安世叫他姑父啊，还这么真心实意，虽然知道这小子心里有他的小九九，可净渊还是些微的动摇了一下下，反正这也是无心还俗，和佛门消减因果的大好时机，要不然……就帮帮他？

沐净渊我……考虑考虑？

看净渊果然动摇，无心小和尚粲然一笑，他就知道这招儿保准百试百灵，他堂兄就是个妻奴醋缸外加傲娇不吃亏，听不得自己把他辈分喊小了，和姑姑差了辈份，无心没少拿此事调侃净渊，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无心深谙画饼的精髓。

无心若有所求，但说无妨。

这么干脆利落，可见是真的很想送忘忧最后一程，净渊都有些吃味了，又是叶鼎之，又是忘忧的，难怪敖青天天对易文君放不下，他现在也有些理解了，不过既然无心记挂忘忧，等回山海界以后，有的是机会见，不过现下可不能让这臭小子太得意。

沐净渊真的？

无心自然！出家人不打诳语。

当然了，姑姑一直说，自己算不得出家人，最多就是个比较心诚的俗家弟子，等还了俗，就更算不得出家人了，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净渊看无心还像模像样的合掌，笑骂这孩子还算计到自己头上来了。

沐净渊信了你才怪，你就等着青羽秋后算账吧。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在敖青闭关协助忘忧融合钥匙的时候，关于无心送忘忧舍利子归乡，再散功之事，就在无心一句“多谢堂兄。”净渊一句“叫姑父！”中，敲定了，等敖青出关，默默的拔出了冬雪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