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弱女挥手伏众臣（下）

东景承踏入太清宫后殿的时候，两个小孩正在装模作样地读书，至少其中一个是这样的。见东景承进来，两个人一起站起身，个子高一些的男孩率先行礼：“云溪拜见姑姑，姑姑长乐无极。”

“都是自家人，何须这样拘礼。”东景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前些时候，太傅特意和姑姑夸了你写的文章。云溪可有什么想要的？姑姑都可以答应你。”

东云溪迟疑了一下，推辞道：“读书本是云溪之事，理应戒骄戒躁，云溪不敢讨要赏赐。”

“可我是你姑姑。我给你的一切，都不是赏赐，只是奖励。”东景承蹲下身子和他平视，神色认真，“在姑姑眼中，十二郎和云忆从来都没有区别。”

东云溪是晋王东景炎第七子，前面还有六个哥哥和五个姐姐，所以在家中排行十二，东景承有时候也会称他为‘十二郎’。他是庶出，生母原是晋王妃身边的一个侍女，红颜薄命，很早就去世了，所以他备受晋王府中的公子的欺凌。两年前，女帝携独子临晋王府看望兄长，年仅五岁的大殿下正好撞上了东云溪饿得饥肠辘辘想要啃树皮的模样。东景承得知此事，在这个年幼的孩童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大东的长安女帝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无助，被任何人轻视。不过比起很多人，东景承终究是幸运的，至少圣祐帝和淳禧帝都将她视如己出。

东景承将东云溪带回了帝宫，让他和自己的儿子一起长大。一开始的时候，东云溪防备所有人，东景承看着他，怜惜之情愈演愈烈。她花了两年时间，才让那个战战兢兢的晋王庶子变成如今这个太清宫中人人交口称赞的十二公子。

东景承骤然回神，又伸手拎起另一个男孩的耳朵：“说吧，你为什么又去前殿偷听我与诸位大臣说话？”

风云忆撇撇嘴，嘀咕道：“我才没偷听呢。母皇不是都已经发现儿臣了嘛，那还算什么偷听啊。”他扯着东景承的衣袖，不满道，“母皇与父王明明两情相悦，那些老头子都白胡子一大把了，居然还老不羞地来插手别人的家事，不要脸。”想起风写月，风云忆有些难过，“阿娘，阿父他这些年来总是孤孤单单的，我们去青州看一看他，好不好？”

长安元年，长安帝东景承于太清宫诞皇长子，父为青王风写月。长安帝按帝室之辈分，为这个孩子取名为‘云忆’。但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被所有人认为应该继承皇位的孩子，却因为女帝的力排众议，姓了‘风’。流言一时喧嚣尘上，可长安帝自始至终都没有解释过。

听着风云忆的话，东景承的面容始终淡淡的：“帝王无家事，任何的家事都是国事，稍不注意，便会在史书上留下骂名。”

风云忆忍不住抱怨道：“当皇帝真麻烦。”

“是啊，真麻烦。”东景承伸手摸了摸风云忆的发顶，忽然道，“忆儿，到青州去吧。”

风云忆和东云溪皆是一愣，只看见东景承的眼中含着热泪：“忆儿，离开天启，去青州吧。”她不能得到自由，不能和他相守，便希望他们的孩子能陪着他走过这漫长的岁月。

没有了风云忆，她还有东云溪，而风写月什么都没有了。他为她立誓终身不娶，已然足够。至少，他们的孩子应该去陪着他。

目送风云忆远去的那一日，东景承的泪珠一滴又一滴地滚落。东云溪站在她身侧，忽然道：“其实姑姑早就想到了会有今日，从您让云忆姓‘风’开始，您就已经打算给他自由了。而我的出现，只是让姑姑坚定了自己的决心而已。”

“十二郎，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是不能如人所愿的。我们终会有所取舍。”东景承擦干了眼泪，说道，“但我始终认为，要守护这座皇城的人，必须要有无比的勇气和坚定的内心。你比云忆更合适。”

“姑姑，你不需要有任何犹豫。因为我是愿意的。是您救了我，我永远愿意为您做任何事。”东云溪抬头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姑姑，你是一个好皇帝。”

东景承微微一笑，宛若雨后的白玉兰一般清丽：“你也会是的。”

长安三十七年，长安帝驾崩，传位于晋王之子东云溪，即景和帝。自此，东氏帝朝的盛世再度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