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州 二

东景承从风行涛的寝殿中走出来，清清冷冷的一轮皓月镶嵌在夜幕之中，她望着月轮，忽然想起了幼年时母亲对她说过的话——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哪怕远隔万里，月亮也一定能将你的思念带给你心中的那个人。只是月有阴晴圆缺，人也有悲欢离合，事事皆不可能尽数圆满，有缺憾才能让人刻骨铭心。”

所以她叫‘月牙儿’，是母亲的小月亮。

一晃十多年，母亲的模样渐渐在她脑海中模糊起来，可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却字字句句犹言在耳，叫她不敢忘却。

她想，也许她应该对风写月坦白的。她相信风写月绝不是会介怀她并非处子之身的那种男子。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是值得她托付终身之人。想到这里，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走向风写月的寝殿。

“公主！”

司棋一路小跑到她面前，一口气都还没有喘匀，便慌慌张张道：“公主，大事不好了。”她凑近东景承，在她耳边道，“公主，王宫的线人传来消息，大王身体抱恙，世子意图借机摄政。如今朝中已有一些大臣倒戈于世子，支持世子理政。”

闻言，东景承目光一凌：“司棋，你自去备马，待我与写月哥哥说明此事，便立即返回北州。”

她看了一眼风写月的寝宫方向。如今事态紧急，那些想要说出口的话终究是要等到下次了。东景承闭了闭眼，很快便打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去向风写月告别。

东景承有些不舍地看着风写月的脸，但她终究是没有将那些话说出口，她在北州布局九年，不能因为此刻的儿女情长而功亏一篑。她道：“写月哥哥，我方才收到消息，我父王突染恶疾，只怕是不能再继续久留于青州了。我此来是为了向写月哥哥辞行的，事态紧急，我这便回北州去了。”

她孤身一人回北州，风写月自然不放心：“我如何能放心让你一人如何上路？夙夙，要不还是等明天一早，我命人送你回去吧。”

“可我实在忧心父王。他身子素来康健，怎么会突然病了呢？这事实在蹊跷。”东景承知道风写月生怕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出门在外会有什么事，但是东景承自然等不了那么久。也许此时便是她收服北州最好的机会了，她绝不能错过。她道，“我自北州来见你之前，父王有命人暗中保护我的，写月哥哥不必担心。”她几番推辞，才终于打消了风写月的想法，看着眼前光风霁月的少年郎，她心里有过一瞬间的动摇，却终究还是选择了转身离去。

风写月是青州的未来，他不可能舍下青州百姓入帝都为婿，而同样的，东景承为帝室公主，身上肩负的是东氏百年的传承，她有着自己不可抛却的责任，她也不可能嫁入青州为王后的。

趁着夜色，四下无人之时，东景承将东陶野唤了出来，她解下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交给东陶野：“阿野，你拿着这块玉佩一路快马加鞭赶回帝都求见父皇，替我向他求一道圣旨……”皓月清辉，茫茫夜幕之下，东景承的面容若隐若现，像极了鬼魅——东景承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她定能将北州王室所有的不臣之心尽数摁死。

而就在东景承快马赶回北州的途中，青州王风行涛病逝。风惜云在替他收拾遗物时，偶然间发现了一张画像，被他藏在书房的最深处。

画上的女子穿着一袭宫装，金线勾勒着她的裙摆，眉眼神态都与风惜云三日前见过的那人如出一辙。

画的右下角是风行涛的落款——

‘宝庆二十七年，天启城中，见帝室明珠而铭记于今。’

‘记晋宜郡主东氏云珍。’

——不知为何，风惜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很快转身跑了出去，在后殿中寻到了风写月：“哥哥，你知道北州王后生得如何模样吗？”

听她突然提起白寻仪的母亲，风写月不明所以，却还是道：“两年前，我携贺礼前往北州为北州王贺寿，席间北州王谈及王后白氏，怅然若失，宴席散去之后，他命夙夙带我去奉先殿给白氏王后上了一炷香，那里挂着王后的画像，我也有幸见了这位长辈一面。”北州王后去世之时，他年岁尚小，估计连白寻仪自己都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若非有那幅画像，风写月也是不知道白氏王后生得如何模样的。

风惜云的眸子亮得惊人，她下意识握紧了画像的画轴：“哥哥，可否将北州王后的画像画一幅给我看看？我亦想知道，能生得出寻仪公主的女子，生得如何模样。”她更想知道，这个骗取了她哥哥一颗真心的女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寻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