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景承 三

“入夜还冒昧让阿野请纯然公主过来，也是本殿的过失。”东景承端坐在屏风之后，客套着说道，“若阿野有何冒犯之处，本殿代他向纯然公主赔罪。”

“不敢。”华纯然将宫灯放置在东景承面前空着的桌案上，按着礼数，给东景承行礼，“幽州华纯然，拜见泰山公主殿下。”

衣衫簌簌声自屏风后响起，华纯然只见东陶野弯下腰去，妥帖地扶起东景承，又屈身蹲下，细心地整理她的裙摆。东景承一手按在东陶野的肩上，对着他一笑：“不必忙这些。阿野，你先出去吧。”她看向华纯然，“我有些话，想单独对纯然公主说。”

东景承心意已决，东陶野犹豫了片刻，转头给了华纯然一个警告的眼神，又向东景承低头道：“臣就在外面守着，殿下若有需要，随时唤臣。”

华纯然见东陶野快步走出去，忽然笑着道：“公主殿下的亲卫果真都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她淡淡地讥讽了一句，“在这帝宫之中，天子眼前，又有无数禁军暗卫守护，难道纯然一个女儿家，还能谋害帝室最尊贵的公主吗？”

东景承对她的讥讽置若罔闻。她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从屏风之后缓缓走出。静若姣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在见到这位帝室的泰山公主之前，华纯然一直都对自己的美貌极其自信，直到如今，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纯然公主应当是第一次来云霄阁。”东景承走近华纯然，“不知纯然公主可有兴趣让本殿带你看一看这云霄阁？”

“泰山殿下盛情难却，纯然也只有从命了。”华纯然含笑颔首，“素闻这云霄阁乃是威烈帝命人建造，足足九层，为历代天子私有。没成想，纯然亦有如此荣幸，能在这云霄阁第九层一观。”

“云霄阁第九层除却乃是帝都最高处之外，这里还摆放着历代皇帝的佩剑，记载着我东氏列祖列宗的荣光。”东景承领着华纯然在阁中缓缓走着，直到看见了一把剑，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华纯然听她缓缓道，“这把剑，是先帝的剑。他终身力图匡扶帝室，平定东氏江山，亦是个贤明有为的君主，只可惜……天不假年。”

圣祐帝挥师擒王的故事，华纯然亦是耳熟能详，只可惜他虽胸怀宏图之志，奈何其在闽王之乱中身负一箭，缠绵病榻不及三年便乘鹤西去，连子嗣都不曾有。

话锋一转，东景承垂眸道：“想必以纯然公主的聪慧，一定能猜出本殿今日深夜邀请纯然公主来此所为何事。本殿便也不卖关子了。”她忽然转头看着华纯然，“听闻幽王欲为纯然公主选婿，六州儿郎皆竞相前往幽州。只是景承私想着，纯然公主想必并不甘心远嫁他乡。”她缓缓凑近华纯然，“若能留在幽州做个女王，岂不是比做旁人的王后，更加自在？”

“大东气数将尽，六州皆对东氏的江山虎视眈眈，意图一举攻入帝都。单凭殿下一人，难道还能抗衡天下大势吗？”华纯然挑眉道，“殿下凭何以为，纯然会选择背弃六州而与殿下联手？”

“大抵是凭……幽王虽宠爱于你，却也打从心底里觉得‘女子不可为王’吧。”东景承一语道破华纯然想凭借幽王登上王座的空想，“纵然你的兄弟们资质都不如你，但你的好父王一生重儿轻女，没有了幽州世子，也会是旁的公子继承王位。而他能给你的，不过是些许小恩小惠。旁人施舍的赐予，如何比得上自己将权力握在手中呢？”

华纯然没有再说话，东景承再接再厉道：“你与帝室联手，帝室可给予你正统之名，册封于你，名正言顺。而我所求的，实则也不多……”东景承在她耳侧轻轻道，“只要纯然公主助我攻下冀州城池。我可以允诺，将冀州领土分予幽州。”

华纯然质疑道：“冀州国富民强，帝室即便有幽州相助，亦难以攻下吧。”

东景承淡淡道：“这就不必公主费心了，本殿自然还有别的盟友。”

“纯然还有一问。”半晌，华纯然道，“殿下只是帝室的公主，如何敢向纯然许诺这样的事情？若来日承诺不能实现……”

东景承对着华纯然露出一个淡雅如菊的微笑：“大抵，是凭我能当着云霄阁下所有禁卫军的面，在云霄阁九层会见纯然公主吧。”

‘九’为至尊之数，云霄阁又为历代帝王私有，旁人不准入内。东景承能在此处与华纯然会面，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她在帝宫的地位。

但无论是东景承还是华纯然都知道，这桩联盟不会长久的。只要帝室一日还想要掌控幽州，她们二人，便终将成为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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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的话：

假意结盟，假意结盟，假意结盟！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景承只是知道华纯然心思深，是幽州王室里最不好对付的那一个，所以特意提出结盟来蒙蔽她，让华纯然放下戒心。后来会翻脸不认人的。华纯然做女王的话，对我们承承威胁太大了，她不会自己给自己培养对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