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寻仪 四

腊月出头的时候，就在雍州王京，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谋杀案件。

戚国公之女戚澄娘死于达官显贵皆追捧着的梅园，受封永信君不过寥寥几日的大殿下丰苌和永平君丰兰息亦牵扯其中。丰苌断腿昏迷，丰兰息深陷谋害戚澄娘的阴谋之中，此等丑闻，继科举舞弊案与军马失踪案后，又一次让六州看尽了雍州的笑话。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对于雍州王来说，此刻亦不是舍弃丰兰息的最好时候。借着凤栖梧给出的证据，他顺势将百里氏的弟弟百里景定罪，将此事揭了过去。

丰苌卧床养病间不止一次喊过祁夙的名字，丰兰息来探望他时偶然间听到，这才了解了兄长愿意迎娶戚澄娘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又听德叔说丰苌曾狠心将祁夙逼走，为了让兄长能安心养病，他决定去见一见这位祁姑娘。但等他真的去寻的时候，才发现客栈早已是人去楼空。

除夕宫宴在即，今年正是多事之秋，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寻找祁夙，只能将此事暂且交给隐泉水榭的暗子，让他们查看一番祁夙的去向。

而丰苌倒是对此并不是十分遗憾：“她走了也好，如今我已是废人一个，何必让她跟着我受苦？”他不由得苦笑出声，“商州祁家富甲天下，她又是家中嫡女，回去了自然比待着这里更好。”

“祁家？哪个祁家？”丰兰息闻言忽然皱眉，“祁延年？”

“不错。”丰苌颔首道，“夙夙她正是商州首富祁延年之女。”祁家根基深厚，家财万贯，若是真要说起来，放眼整个商州，最得意者必然是刘常秀，而其次便是祁延年了。一者有权，一者有财，如今的商州，早已是他们二人的天下了。

丰苌久居雍州，对其余州的事情未必全然知晓，但丰兰息前不久还同祁延年有过来往，甚至祁延年还为了祁云向他求药，他如何能不知晓祁延年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并无女儿？

这个祁夙，到底是什么人？

“也许她并非祁延年之女，甚至都不姓‘祁’呢？”伸手拽着尉迟烈进门，白风夕的脸上布满了冰霜——虽是哥哥的心上人，但白风夕不得不去想最坏的可能性。白寻仪隐姓埋名潜入雍州，绝不可能只是为了接近丰苌。这样心思城府极深的女子，她如何能放心让她嫁给哥哥？

白风夕看着殿中的兄弟二人，一字一顿道：“她不叫祁夙，她是白寻仪，北州长公主白寻仪。”

尉迟烈打量着殿中三个人的神色，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再抬头时，却已经成了一副愚蠢无辜的样子：“对啊对啊，她不是祁夙，她是我妹妹，她叫白寻仪！”

北州公主白寻仪，是北州王膝下唯一的一个女儿。她随母姓，是生于琅玕花盛开时节的‘北州明珠’。十三岁那年红衣惊鸿，一舞惊动天下，引青州世子风写月倾心，时人赞曰‘琅玕之花’。风雪加身亦掩不住通身芳华，她是北州最尊贵的长公主。

殿中三人皆听说过北州世子不堪大用的名声，对尉迟烈亦无十分防备，所以更因为他告知的辛密而感到震惊。尉迟烈道：“如今的北州，我虽为世子，却并无实权。父王被白寻仪囚于深宫，我与臣子皆不得见。而大将军尉迟璟手握数十万玄霜骑，见公相王侯而不低头，唯听命于白寻仪。如今在北州，她便是说一不二的掌权者。我几番想救父王出来，却终究是势单力薄……”

——“见公相王侯而不低头，唯听命于白寻仪……原来，我亦成了为王者的心腹大患了。”白寻仪静静地合着双眸，司棋在她身后给她念着刚送回来的信件，听了这话亦是恼怒：“世子似是没吃够苦头呢，依奴看，还是公主太过心软了些。待给他身上狠狠来一刀，他便知道公主的厉害了。”

“尉迟烈能在十几个兄弟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北州世子，绝非真的蠢货。”否则，他就不会不曾将白寻仪顶替燕从筠的事情说出来了。

白寻仪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一边痛斥我是女流之辈，掣肘君王而意图乱政，一边又希望我不要顾念己身，为北州谋夺天下而舍生忘死——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难道我为女儿身，便该甘心做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吗？”

她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