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宫图噩梦

好戏的开场需要道具。

　　比尔停在了一户人家前。

　　这户人家的主人正浇着花，花朵恹恹地垂着头。突然，那个三角形愣住了。“孩子？”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可他的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比尔一声没吭，推开门进去了。“喂！”那人喊道。“你不可能是我的孩子，你个等腰强盗！”他拦住了比尔，抄起手边的铲子。那五边形的铲头在比尔面前晃。

　　“够了，我只想休息下老头。”比尔说。听到比尔的声音，那个三角形一愣，然后是惊喜：“你，你不会是个模仿我孩子说话的强盗吧？”比尔不耐烦地推开他：“我要是强盗根本没必要伪装声音。”那个三角形憨憨地笑笑：“也是——等等，你不应该在精神病院吗？”他赶紧把门关得牢牢的。看着三角形急急忙忙的举动，比尔一言不发。他绕着房间转了一圈，从冰箱里掏出了果汁。

　　“她呢。”一个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三角形气愤地提高了亮度：“还不是被你气的——哎……”他放下铲子，颓废地靠着墙。“老家伙，还在养花？”“是啊，不过之前那朵枯了，这朵是新买的。”三角形扶了扶花搭下来的叶子，手一离开又垂了下去。

　　这个老家伙，是他的父亲……不是人类意义上的父亲。父亲与母亲没有准确的性别区分，只是140亿个性别中两个不同的性别相结合。生孩子的叫做母亲，仅此而已。

　　我也曾有过家人，不过这不重要。在一万亿年的记忆中这只是沧海一粟。比尔的眼前突然晃过斯坦福的身影。我惹毛了他们一家？呵呵呵。

　　在一片沉寂中，三角形意识到了什么。“晚点走……好吗？”他小心翼翼地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比尔将视线从果汁里收回，探向了三角形。当他的眼神闪烁间与三角形恳求的目光相对，他的心一颤，然后开始抑制不住地咯咯笑。笑声冰冷而尖锐。他闭上眼睛，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皮。“啊……请原谅我。其实那把火并不是我故意放的。”三角形很不理解：“你在说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比尔哼着怪异的音阶，走进了房间。

　　也许那把火不是我故意放的。但这次，“火”，我想要放，也不得不放。没有那蜥蜴的帮助，我不可能在这破烂世界活一辈子不是吗？强大的能力需要以纬度为养料。

　　一切难料，就像你不知道你等待已久的公交车上有个腹语娃娃在跳舞！哈哈开个玩笑。万物皆可变，但唯我的统治永恒。

　　二维没有白天与黑夜，只有沙漏的沙唰唰地流逝。前一粒沙被后一粒推下，后一粒的位子又被更多顶替。比尔闭上了眼睛，在久违的平静中陷入睡眠。他看过无数人的梦，自己却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梦。下沉，下沉，被黑暗吞噬。他并不想要梦，在高纬生物的眼中梦就像个精彩的自助餐盘，像电视机里的节目频道。他们可以毫无阻碍地看到你梦里的一切。

　　可比尔居然做梦了。

　　“咚”。比尔摔在一个光滑的平面上。他惊愕地爬了起来。巨大的方格映在眼底，反射出幽幽的莹蓝色。顿时，平面开始震动，比尔再次跌倒。他浑身提不起力气，瘫倒在方格的中央。

　　“来玩盘跨次元棋吗？你是棋子！”无限延伸的空间中传来缓慢而绵长的声响。“蝾……”话还没出口，比尔便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动弹不得。他被狠狠地提了起来，再丢到另一个方格中。

　　这是盘巨大的棋。棋盘边缘模糊在望不见的虚空，茫茫一片。

　　控制消除了，比尔望向四周。在不远处他看到了些老熟人。小镇里的老熟人——他们盯着比尔，眼睛睁得大大的，毫无生机，就像一个个提线木偶。

　　比尔看了一圈。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眼底窜出愤怒的蓝色火焰。“好啊，蝾螈。十宫图？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吗？”他捧腹大笑，手抹了抹眼睛。“看，我都笑出眼泪了！”

　　那十个人将比尔包围了起来，他们手拉着手，浑身散发着诡异的乳白色光。光芒沿着手蔓延，像流动的奶油。混乱不详的气息在比尔上方汇聚，时间被凝固得化为实体。比尔感觉呼吸困难，身上的光几乎停止了闪烁。

　　“AXOLOTL！！！”他大喊，叫声回荡在闪耀的神秘空间中。

　　比尔惊醒，激动的起身打翻了沙漏。他看着沙漏咕噜噜地滚动，直到撞到房门才停下。“……蝾螈……”他紧闭的独眼淌出咬牙切齿的呢喃。

　　“谁都无法阻止这个世界被解放的命运，这是无数条时间线的汇聚，而我只是个催化剂。”比尔望向窗外，深深地呼吸。他身上的光芒更明亮了，在二维这代表了愉悦的情绪。“好戏即将开演，敬请期待吧！”他拾起手杖，推开房门。

　　三角形早已准备好早餐，坐在桌边垂着头。比尔走近了，才看到他在干什么。那报纸的油墨味都快消散干净，边缘磨得起了毛，皱皱巴巴的报纸被他攥在手里反复翻阅。比尔没说一句话。

在这个以边为社会等级制度标准的世界，一个疯了的三角形就应该被执以死刑。劳苦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这样滚进了多边形的钱包。而他只能读一年前的报纸。

　　“不吃吗？”老头问。

　　“不了！”比尔用手杖推开了大门。老家伙，留给你自己吧。反正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了。

　　早上的街道是无比热闹的，全是赶早去工作的人。比尔可以很顺利的混入人流，消失在人海中。他的背影在流动的线段中隐匿。

　　他看到了自己的通缉令！哈！

　　真有意思！令人发笑不是吗？

　　那张新黏的纸粘在墙上，底下还有厚厚的一沓乱七八糟的小广告。一个等腰三角形孩童匆匆跑过，一眨眼通缉令上又贴了一张广告纸。“嗨！停下！”士兵叫嚷道。那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才是我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