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珍珑棋局

这个木屋虽然简陋，但却打扫得很干净。小玉一面想，一面走进里间，看着躺在床上的已经咽气的男人。

“我若不是刚才急退出去，兴许就能救出他了。”她喃喃道，但转念一想，若是一边护着这个手无寸铁的赖汉，一边与那“淫刀”周旋，一定会错失先机，甚至惨遭毒手。小玉出了木屋，盘坐于一磐石上，开始调理气息。

那颗滚圆的黑茸茸的头颅，此时还在“望”着小玉所坐的方向，它惊讶地张开半个嘴巴，要说些什么似的。

那石头开始散出一股热气，将积雪融化，渐渐的，小玉衣裙湿透，仍不为所动。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只听“喀拉”一声闷响，那巨石中间裂出一条缝隙，左右塌下来了。小玉在坍塌的前一刻跳下，稳稳着地，面孔泛着红润，真气尽收。

她走之前，对着地上的雪白、殷红的身体，和黑黢黢的头颅说，“你手中的那把刀，原来是障眼法，刀法虽是举世无双、精妙绝伦的，刀却根本不能伤人。人们只顾着盯你的刀，却容易忽略你的催情掌法，于是纷纷沦陷，堕于泥沼，难以自拔。”

雪地上一连串脚印。

她是在山谷的中段遇见沉香的。只见他衣衫破烂，头发用一根竹篾条扎着，面孔却是气定神闲、无所疑惧的。小玉笑盈盈道，“看来你已经攻克了‘山神’一关，正巧我也打败了‘淫刀’，我们快去找个地方歇息吧。”

于是两人来到先前小玉与那‘淫刀’决战的院里。只见地上的雪白躯体已经不见，一摊血渍也已经不见。小玉急急地奔向堂内，看看里间床上，空空荡荡，这间屋子破旧、脏乱的很，到处是积灰和蛛网。见此光景，她怔了半晌，沉香也进了屋内，左右看看，道：

“需要好好打扫一下。”

他用屋后的枯草扎了两个小人，然后拔下几根头发，塞进小人里面。两只小人呱呱坠地，变成顽童模样，十分可爱，奔去里屋打扫收拾。沉香和小玉在院里踱步，此刻太阳西照，雪飞如花，两人的面孔上都泛着一片喜色。小玉眼睛发亮，道，“快和我说说，你是怎么过山神那一关的？”

“没怎么过。”沉香笑笑，讲，“我只是没命的跑，那黑老头就在后头猛追，一面‘徒弟、徒弟’的喊着。我心里一万个不适意，可他浑身上下有如钢筋铁骨，似不是肉长的，真回头打起来，也讨不着什么好。不知过了多少会子，等我回顾过去，那边已经没影了。我才明白，这一关就是叫你逃跑的。”

“这不周山果真不简单，上山的第一关便是教你如何‘放弃’。”小玉沉吟一会儿，又说，“要说我那关，一句话，便是‘闷着头皮向上闯’……”两人嘻嘻乐乐了一阵。小玉头脑昏昏，身体一歪，靠在沉香胸前。大雪如盖。两只小人出了屋子，里间已经收拾好。

是夜，月隐不见。呼呼北风，始山顶而至山脚，复山脚而至山顶，一忽儿硬挺，一忽儿轻飘，遍吻群山。山谷萧萧，江河冲荡，奔跌如白马，奋髯扬眉；扼其腕箍其足，男儿郎咆哮。

又见层云疏散，月色朗清，繁星如碎。一股爆裂，一阵热烫，刺开无边的黑暗。几颗乳白的光辉，飘飘坠落，融于蜜珠肉池之中。

小玉吃吃讲，“沉……沉香，开灯吧。”

“开什么灯，便早早的睡了，明日还要赶路。”

“我不想，我想和你说会儿话。”

“好好，那便开了。”沉香起身。

火星微微颤抖着。

第二天，天空还是青蒙蒙的，两人起床动身。小玉为他缝补了衣服，添了十几块补丁，勉强可以穿。大雪渐息，风号不止，山路崎岖。两人相互扶持着上行，待到天隐隐的黑了，便找一处山洞歇息一宿，往往是一宿不眠，有说不完的话。山上有百果作为粮食，随手抓一把雪，用火烤化了，便是清泉，可以解渴。

又过了数日，路程已近了一半。沉香见天色不早，又恐有大雪，建议早早的寻一去处呆了，翌日再做赶路。小玉答应。两人东转西转，直至太阳完全落山，才找到一洞口。洞口上一块石匾，上面写着：

“方外客。”

沉香笑道，“此山洞竟以人名名之，看来颇有些名堂。我们快进去看看。”遂拉小玉进了这洞。

初洞口狭窄，勉强通一人，沉香在前慢慢的走，小玉在后紧紧的跟，走了约百步，但觉香风习习，花气溶溶，似是进了山水林间。又听涓涓溪水，面前豁然开朗，有楼阁庙宇，层层排列，到处是朱甍碧瓦、画栋雕梁；鸟鸣婉转，丝管啁啾，不绝于耳。小玉不禁惊叹道，“这等深山野墺地方，竟有如此居住，真叫人大开眼界。”

只见那高堂大门忽地弹开，堂里漆黑轮廓，滚动如潮。沉香道，“我闻见一股好大的妖气。只怕这方外客不是什么善茬。”小玉点头。

两人慢慢走上台阶。

“哪里来的？竟敢扰我酣眠。”只听嘶嘶声道。

堂里轮廓慢慢浮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器物压碎的声响，一对红堂堂的灯笼忽隐忽闪。沉香作揖道，“在下刘沉香，这位是内子小玉——”

“你是刘沉香？！”只见大门挤破，一只高约一丈、宽三丈还多的蛇头探出来，猩红的眼珠儿骨碌碌的转了阵子，盯紧他道，“真是冤家路窄，我正想找你。”

“青蛇。”沉香道。说话之际，那蛇头猛将窜过来，长着血盆大口，口中密布森森长牙。小玉脚步轻盈，斜身略避。沉香跳至当空，手执短斧，正对准蛇头，霎时间砍出七八记，只听呼呼风声。

青蛇体型甚大，却灵动非常，见她抖了一抖，蛇身一晃，那斧刃尽数落在空处。

“呵，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还是老几样。”青蛇嘶嘶笑道，长尾如鞭，向沉香横扫过去。这一记势大力沉，却稍显笨拙。沉香向后翻出数个跟斗，便轻松躲过。小玉立于楼阁顶上，眼见那青蛇咧嘴一笑，急道，“沉香，当心！”

原来青蛇口中的长牙，是吞下去的天兵天将的神兵利器，又经蛇液浸泡，布满剧毒。只见刀枪剑戟，密如大雨，急坠直下。沉香忙使出筋斗云，冲飞出去，划过一条圆弧，至青蛇颅顶。

小玉知夫君心意，已在一旁守着，夫妻两人同心协力，共出绝招。沉香掌劲如风，丹田中真气越来越盛，道，“五行齐出。”

“劈天神掌，第六式！”小玉亦发劲。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洞顶的几块巨石坍砸下来。掌劲至颅顶冲贯下去，竟将其头脑打烂，血洒遍地。

青蛇长嘶一声，终于扑地，身体抽了两抽，再也不动。

两人平稳落地。小玉道，“沉香，她死了？”沉香不响，脚步如飞，欲上前察看一番。只见那青蛇的蛇身越来越小，蜷成一团，质地接近透明。又过了些会子，蛇身上猛将喷出一阵热气。两人皆退。

小玉道，“这是个陷阱。”沉香不响。

“你们在盼着什么？”一女子声音幽幽说道。

沉香和小玉陡然回头，眼前之人正是青蛇。只见她青衣袅袅，身形高大，面貌冷厉雪照，较之五年前并没有多少出入。

“我们盼着你死。你不知道么。”沉香冷笑道。

青蛇亦回笑，讲，“哦？那你俩盯着我的玉蟾儿做什么。”

这时，小玉急讲，“沉香，沉香！你快看哪——”只见那地上躺着的不是什么蛇身，更不是玉蟾，而是还在襁褓中的红玉。

沉香怒道，“青蛇，你使的什么花样！”

青蛇手持震天弓，口吐冷箭，搭在弦上。只听“嗡嗡”几声。“不要！！”小玉一把抱紧还在哭泣的红玉，沉香挡在小玉身前，短斧横出，正抵箭尖。

却说那只玉蟾，浑身莹白通透，此刻发出精光，先是将小玉吸了进去，后将沉香也吸入进去，啪嗒坠地。洞窟中，青蛇慢慢走近玉蟾，双手捧起，将它变成一纸画卷。

“如此一来，刘沉香、万窟山小玉已除，接下来便可大举进攻天庭。“青蛇道。那堂中，又闪出来另一个身影，也是青衣袅袅，眉若双雁，面带愁容。

青妹跪伏于地，道，“恭喜姐姐。”

第二卷：珍珑棋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