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与君初识

这条街上原是聚着一群小贩，弥漫着烟火气的热闹，一夜北风紧后的黎明初晨，闪烁的霓虹灯、参差的瓦砾和万物的声响都被沉沉地掩埋进厚重的雪堆。

骆少川急着去办事，牛皮长筒靴踩在积雪上，有节奏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平底起了一阵疾风，裹挟着雪花旋转升腾，似利刃一般在他周身划过，骆少川不得不抬起手挡住风雪才看得清路。

想是一路太安静，蓦然听见清脆的声响，骆少川警觉地停下脚步，循着声音转过一个巷口，走不多几步又停了下来。

背风处的墙角坐着一个小乞丐，身形单薄，只一件打着补丁的对襟夹袄，却穿了双云头缎面精致异常的绣花鞋。

听见脚步声，正盯着手里的车票细细研究的小乞丐转过身，骆少川的目光顿时就移不开了。

小巧的玉盘脸，樱桃红唇，如墨长发，看着乖巧至极。尤其是一双伶俐荔枝眼，双瞳漆黑明澈，干净又懵懂。

骆少川出生巨贾之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干净的女孩子。虽然她脸上还沾着些灰尘，看起来灰扑扑的，却有种明珠破尘而出、光华四溢的感觉。

现在世道动乱，多得是流离失所的百姓，骆少川一向不爱管闲事，不知怎么地就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

骆少川“这大雪的天，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躲？”

小乞丐仰着头诧异茫然地望着骆少川，突然下滑的视线骤然定格在骆少川的手上，带着几分氤氲的白气从微启的唇瓣中飘逸而出，像是在喃喃自语。

骆少川也没听清小乞丐在说什么，随手解下脖子上的羊毛绒围巾递给她。

骆少川“这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前头有座小祠堂，你去避避，别冻着了。”

小乞丐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接围巾，骆少川才见她隐在袖口处的铃铛，用红线编了手串挂在腕间，行动间就会有脆亮的声音，像是夏日里透亮的梅子酒中游曳的冰块撞击瓷壁的声响。

骆少川还有要事在身，送了围巾转身就消失在茫茫的风雪之中，小乞丐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展颜一笑，

缘结神“命运的红线已经为你指引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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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火车站内，由北京开往哈尔滨的绿皮火车早早就停驻在月台边等候旅客，来来往往旅客皆是包袱款款，在月台上行色匆匆疾步而行。

司徒颜看了眼手上的月票，定的座位还要再往前面那节车厢走。

抬头扫了眼四周的旅客，多是面黄肌瘦、衣着简陋，一身的风尘仆仆，带着大包小包拼了命地挤上已经是人满为患的车厢，也不知是赶回家乡还是往别处谋生。

司徒颜心绪一乱，想起了自己决定离开哈尔滨的原因。

在这样一个难以保证自己国民温饱，却把洋人捧得高人一等的法治体系下，他这个律师勉强做下去也是违背自己的初心，所以才听从老师的建议回哈尔滨。

司徒颜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余光只瞥见一道虹影像旋风一样从身边划过，把他从恍惚中唤醒。

定睛一看是个穿红色毛呢斗篷的姑娘跑过，她背着个竹篾编的窄口背筐，塞得鼓鼓囊囊，随着她奔跑的动作，背筐里的东西像是刚捞上来的游鱼一般，争相蹦跳着要夺筐而出。

果不其然飞出一个挂着流苏的绣球来，咕噜滚到司徒颜的脚边，司徒颜顺手捡了起来，绣球看着是已经有些年头了，已然泛了色，针脚也粗糙。

司徒颜“你的东西掉了！”

司徒颜出声提醒，手腕一翻想把绣球扔回背篓里，听见声音的少女头也没回，轻盈一跃，双手合十正接住扔得略高的绣球。

缘结神“谢啦！”

少女举着绣球的手轻轻一挥，权当是聊表谢意，跟着就继续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赶火车。

原本心情低落的司徒颜被这么一打岔，倒是收敛起了低沉的心情，嘴角一勾，自言自语地道，

司徒颜“不客气！”

司徒颜好不容易在混乱不堪的三等车厢找到了座位，刚安顿下来，只听见旁边的车窗一响，正是他前几日刚认识的骆少川。

司徒颜和骆少川算是不打不相识，原本骆少川因为司徒颜之前失利的案件对他还有几分成见，但是司徒颜帮他找到了偷枪的凶手，自然也就冰释前嫌。

骆少川是冰城哈尔滨首富之子，一贯是出手阔绰、仗义疏财的性子，看司徒颜一个大律师挤在三等车厢里，怎么看怎么局促不安的样子，顺手就卖了个面子，给他升到了一等车厢。

骆少川热络地搭着司徒颜的肩膀，

骆少川“这辆车的一等车厢是全亚洲最豪华的包厢，江湖人称东方快车，我带你见识见识！”

乘客已毕，车门落锁，火车伴着悠长的汽笛和轰鸣的引擎声驶出站台，融入茫茫一片的无垠雪景之中。

这趟在暴风雪中穿行的列车，不知会把远行之人带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