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在薛蒙三人惊呼出声的瞬间，孟婆堂以一敌众的战况一触即发。
小白蛇霜汽的威压从周身散来袭向众人，众人忙运功自保。
薛蒙三人也是一边运功抵御，一边苦口婆心地跟小白蛇周旋，讲道理。
楚晚宁日以继夜的念经还是有点效果的，至少三人口中的道理小白蛇都听懂了。
薛蒙/墨燃/师昧三人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再三跟小白蛇保证，众弟子对它绝无恶意。
小白蛇睁着两只兽瞳，一瞬不瞬地审视着眼前三人脸上看起来还算诚恳的态度，与对方互瞪了几秒后，动心起念，一招收了霜汽的威压。
眼看整个孟婆堂的冰霜开始逐渐消化，薛蒙三人成功化解了一场干戈后，也相互收起抵御的手势，肩膀一懈，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相互对视一眼后，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小白蛇，师昧端起一张风华绝代的面容，眸如春色，他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小白，你怎么到孟婆堂来了？”
闻言，小白蛇的目光看向了他身旁的墨燃，意思很明显：喏，跟着他来的。
师昧和薛蒙的目光同时转向墨燃，眼底的意思也很明显：墨燃，你要完犊子了！
“你俩看我干嘛？！”墨燃被看得一脸懵逼，莫名其妙：“不是我！”
薛蒙冲墨燃和师昧眨了眨眼：现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得快点将小白送回红莲水榭，不然要是被师尊发现了，咱哥几个肯定吃不完兜着走！
墨燃和师昧接受到薛蒙的眼神：有道理！
然后，薛蒙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嘴角上扬，面对小白蛇露出一副温和的笑意，用非常温和的语气跟它细心商量道：“小白，你乖啊，反正现在也汤饱饭足了，不如让师兄们送你回红莲水榭，师尊要是发现不见你，又该着急了。”
一旁的墨燃和师昧也陪着笑脸，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然的话，该倒霉的，可就是师兄我们了。
薛蒙一边试图用言语消除小白蛇对他们的戒备心，一边伸出双手准备将它抓到怀里。
可惜小白蛇在红莲水榭被困了一年，好不容易趁楚晚宁不注意，一朝得以出来放风，瞧瞧外面的世界，说什么也不肯就这么轻易回去。
它扭动身躯灵活躲开薛蒙伸前的爪子，一个蛇形走位又爬到另一盘空碟上，薛蒙见状连忙伸手上前却抓了个空，一旁的墨燃和师昧也一起过来帮忙，它又灵活穿梭到另一处，三人再抓，一个不甚打翻了锅碗瓢盆，满地碎片。
于是三人一蛇就在后厨里玩起了你追我躲的游戏，小白蛇仗着自己灵活纤长的身躯在一众弟子的脚下快速地游走滑行，众弟子也生怕踩到玉衡长老的宝贝徒儿，几双腿同时打架，左闪右避，到最后分不清谁踩到了谁的脚，谁又绊倒了谁的腿，让本就凌乱的厨房愈发凌乱不堪。
所以当楚晚宁赶来孟婆堂庭门处，开口便质问起躲在门口往里偷看热闹的孟婆堂总管，“我的蛇呢？”
孟婆堂总管如临大敌，颤抖着手指，指了指堂内，“还，还，还在里面……”
楚晚宁一脚踏进门槛一看，整个孟婆堂已经人仰马翻，到处散落着锅碗瓢盆，地上一片狼藉，薛蒙三人从头到脚也粘了不少残羹剩饭，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玩得满身带泥粘羹的小白蛇眼尖瞥见门口楚晚宁一袭雪白纤尘不染的身影，也不管自身有多脏乱，一个滑不溜秋的跳跃顺着楚晚宁的手臂瞬间钻进他胸前的衣襟寻求庇护，扭头微探出半个脑袋朝对面急步刹车的薛蒙三人吐了吐血红的信子，一双竖瞳微微眯起，狐假虎威，好不得意。
“师尊。”三个徒弟齐齐作揖见礼。
楚晚宁紧绷着身子，垂眸看了看自己胸前被小白蛇蹭得红一块青一块黑一块，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襟，袖下一手攥紧了拳，忍着怒气闭上眼睛，深了深呼吸。
紧接着，他又抬眼望向面前三个形象狼狈的徒弟，脸色铁青，神情极其难看，一顿质问劈头压了下来：“你们三个，追着小白做什么？”
“额，小白它……”薛蒙和墨燃被小白蛇狠狠戏耍了一番，不由得怒火攻心，气喘吁吁，于是你一言我一语跟楚晚宁告了状。
言辞凿凿，潸然泪下，可怜无奈，委屈至极。
楚晚宁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眼里环视了一下孟婆堂四周所有的人和物。
还好，长老弟子们的头上和厨房里面的物件都只是落了一层浅薄的冰霜，随着时间现在也肉眼可见的融化了，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人身损害。
一个弹指轻拂，将胸前小白蛇探头示威的小脑袋瓜弹回衣襟里，楚晚宁拧了拧剑眉，一双丹凤眼透着些寒意，面无表情地审视着三个徒弟，“是谁，将小白诱拐到孟婆堂的？”
薛蒙和师昧对视一眼，二人脚下极为默契地飞快往后倒退几步，将墨燃独自孤立出列。
“！！！”
墨燃瞬间瞪大了双目，用眼神控诉二人不仗义的可耻行径。
楚晚宁眉目一冷，“是你？”
“师尊，我冤枉啊！”墨燃高声喊冤，眸子染上一层水汽，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分明是小白自个偷偷跟在他后头，然后偷偷溜进孟婆堂，偷偷吃掉了后厨里的食物。
“墨微雨，你真当方才在红莲水榭时，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楚晚宁有一种能力，总能立刻对事情作出最准确的判断，压根就不吃墨燃这一套。
他看了墨燃一眼，过了一会儿，冷冷道：“既然你这么喜欢吃鸡腿，那接下来你就在孟婆堂负责拨上半个月的鸡毛，和修补后厨那些被损毁的物件。”
墨燃：“？？？”
反应过来后，“！！！”
“不服气？”楚晚宁瞪他。
“徒儿不敢。”墨燃低头认罚。
闹剧落幕，楚晚宁沉着一张鬼见愁的面容，带着浑身混得邋里邋遢的小白蛇一道回了红莲水榭。
小白蛇因为胡吃海塞了一顿，当楚晚宁将它从衣襟里掏出来时，发现转眼又是一副蔫头蔫脑，很明显消化不良的模样。
他嫌弃地注视着躺在手心里萎靡不振的小白蛇，薄唇抿了抿，终是幽幽叹了一口气，扬手地将其扔进水池里，“今日就在池子里面壁思过，什么时候洗干净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说完，自己闪身回屋立即脱下身上被小白蛇祸祸得不成样子的脏乱衣服丢到角落里，沐浴更衣，重新换上一身崭新洁净的衣衫后，内心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别扭感才算彻底消散了。
池子里，小白蛇从白天游到黑夜，终于消化掉白天进肚的食物，同时也将身躯游干净了，麻利地游离水池。
滢白纤纤的身躯趁着夜色溜进楚晚宁的房间，找到床上躺着的一抹白影，钻到那人熟悉温暖的胸膛上，躯体一盘，脑袋一蹭，倒头酣然大睡。
意识朦胧中察觉到小白蛇细微的动静，楚晚宁凤眸微睁了睁，一手拥着熟睡的小白蛇侧翻了一个身，盖上被，阖上眼，一师一徒进入了梦乡。
小白蛇在孟婆堂一吃成名，单挑群雄的英雄事迹逐渐在死生之巅广为流传。
自从小白蛇得知有孟婆堂的存在后，红莲水榭已经无法满足它的活动范围了，于是有一就有二，有二便有三……
楚晚宁起初还是不许小白随意离开水榭，可每每小白蛇当面点头答应得好好的，老实不到一柱香的功夫，转头又偷溜出红莲水榭窜到孟婆堂蹭食，久而久之，楚晚宁知道管不住它，索性也放手由它出去撒欢儿，只每天千叮咛万嘱咐，汤饱饭足后即刻归来，不可在外逗留，惹是生非。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墨燃在孟婆堂里徒手拔鸡毛，打杂做帮工，赎罪抵债。
小白蛇呢，就隔三差五，光明正大地溜进孟婆堂打牙祭，蹭饱饭。
次数多了，孟婆堂的饭桌上也有了小白蛇的一席之地。
弟子们都惊讶于它小小的肚皮为什么能吞下几个成人多的食量，明明看着个头不大，胃口着实不小，当真乃世俗罕见。
平时只要不惹到它，触目小小的一团，手感温温软软的，甚是可爱，护食时瞪人的样子更是莫名戳中了萌点，引得无数人竞相投喂。
小白蛇一时间风光无限，死生之巅上至尊主长老，下至后厨的老妪仆厮，男女老少无一不萌倒在它泛着白光的肚皮底下。
一日三餐但凡有人投喂，小白蛇皆来者不拒。
与墨燃每日与鸡搏斗，鸡飞狗跳的拔毛惨状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小白蛇吃得尽兴，可孟婆堂总管就不怎么尽兴了。
每当深夜来临，他打着手里噼里啪啦的算盘，算着手头这个月来日益见长的开销和账单，脸上默默流下了一把辛酸泪，遭不住啊。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孟婆堂总管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私下亲手敲开了红莲水榭的大门，将手里这个月整理好的开销和账本捧到楚晚宁面前。
楚晚宁接过账本粗略翻看了一遍，然后回望孟婆堂总管，脸上不明所以、疑惑不解的神情，表露无遗，“这？？？”
孟婆堂总管拱手，温言委婉地解释道：“玉衡长老，实不相瞒，这账本上有三分之二的伙食开销都来自您那位‘食量惊人’的小徒弟，长老，您看要再照这般下去，门派弟子们的伙食营养可都要跟不上身量成长，愈发的纤瘦苗条了。”
听完孟婆汤总管带点茶言茶语的话意，楚晚宁总算是明白了，敢情，是来跟他要小白这个月超支的伙食费。
“我知道了，总管且宽心，待过些时日，我便将这超支的部分交到孟婆堂补上。”
起身送走了孟婆堂总管，楚晚宁将手头上这一整本伙食记账从里到外，认认真真地翻阅了几遍过后，末了，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有史以来，楚晚宁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即便被修仙界奉为北斗仙尊的他也不能例外。
养蛇，费人，还费钱！
思此，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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